第91回 造化显真性
小蝶哭得惊痛无助,虚竹越发得意,笑眯眯再吻,突然,腹间传来针刺般的剧痛,小蝶翘起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小腹死穴,吃惊揉了揉肚皮,好险!若不是这个穴道已闭,大意之下已一命呜呼?接着想到自己内力初通,点穴不灵,只能制住小蝶片刻,并不能令她软麻多久。
果然,小蝶的左手点了虚竹之后,右臂也挣扎着动了动。虚竹见状,又惊慌之极,衣服顾不上穿,向马跑出两步,又觉不妥,到时小蝶一吹口哨,他还不得乖乖回来。突然看见了小蝶身旁的柔丝索,这才有了主意,忙用柔丝索将小蝶的双手双脚各绑在四根粗大的树根上,手忙脚乱绑牢之后,小蝶的麻穴也逐一复常,不住摇臂蹬腿,虚竹忙用力收紧丝索,一下将小蝶拽成了「大」字形,小蝶奋尽全力也逃脱不得,惊怒着只能叫骂。
虚竹将收紧的丝索再一次绑牢,惊魂未定地看了看,确信小蝶挣不断,才又放下心,想起适才死穴被点,恨道:「小妖女,心肠真是毒,我未掐死你,你却想要我命,小妖女,小妖女……我就欺负你……」
一边骂着,一边在她身上到处乱掐。小蝶又痛又气,只能呜呜恸哭。虚竹下手突然慢了下来,他起初一心泄愤,未虑及其它,这时掐到大腿,虽隔着一层衣衫,也感到了滑腻的肌肤,心神荡漾,不怀好意地笑起,手伸进了那层衣下。
小蝶从河中上来,仓促间只套上了外衣外裤,正方便虚竹摸个彻底,自被他摸过一只乳,日日夜夜恨心不住,哪想到再遭如此大辱,直恨得摇头大哭,一遍一遍哭着:「我杀死你,我杀死你……」
虚竹摸着滑腻如缎的玉腿,欲火已起,再试了一把毛丛上的凸弹,更是心中大动,嘻嘻笑道:「杀死我?你想得容易!我的『英雄三招』只用了二招就将你擒拿,还有最厉害的一招,你想不想见识?」
说完从地上拾起一根细树枝,点向小蝶腋下,这正是「英雄三招」第一招的要诀所在,见小蝶浑身一颤,扭来扭去躲这根树枝,他越发不停地胡乱点来点去,惊喜发现小妖女十分怕痒,尤其腋窝和腰眼,树枝一搔到这里,小妖女就涨红了脸,拼命挣扭,叫骂也不顾了,发出抑制不住的哭笑声。
「我杀死你……咯咯……我杀……咯咯……杀死你……呜呜……」
虚竹大乐,换了一根更细更柔韧顶着两片叶子的树枝,坐在小蝶被大分开的两腿间,笑嘻嘻向她随意点点画画,光着身子听小妖女哭两声笑两声,心怀大畅。
小蝶突然止了声音,张口吃惊,露出来错愕之极,身子像跳鱼一样向上挺了一挺。
虚竹惊讶,树枝正点在小妖女腿间,以为弄痛了她,再弹枝一试,小蝶又摇着头难忍之极,扭曲的脸好像惊呆着哭笑不能,终于用眼色向虚竹乞求。却正叫虚竹知道,原来小妖女最怕痒的地方是在这里,于是挑起树叶,专向那里撩骚。
顿时,小蝶全身每个地方都在拼命来回扭躲,嗬嗬嗬叫着,边哭边笑,其状如同中了「生死符」,忽然好像没了力气,颤抖恸哭,臀下洇出一大滩水渍。
虚竹停下来,想不到小妖女居然痒得失了尿,见她这里如此怕痒,不由想起那丛火红的毛,心里也痒如枝挑,笑嘻嘻凑上道:「现在还服不服?只要你说声投降,我就放了你。」
说着心里可没指望小蝶投降,而是向被泪水和汗水打湿的妖脸亲下,手也摸上一只润乳。
小蝶被撩骚得眼神散乱,有气无力地汗喘,花容惨白,脸颊却又是两抹火红,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反抗,心底勇气也似没了,任由亲着摸着被掏出双乳,仿佛无知无觉,直到惊觉两腿赤裸,才吓得猛睁开眼。
「阿朱姐姐!阿朱姐姐救我……呜呜……阿朱姐姐……」
虚竹气喘吁吁听了,心里一怔,没料到小妖女突然哭唤阿朱,想起在蝴蝶谷阿朱总是护着小蝶,不由一叹,往地上一坐,却惊见那四个红粉骷髅,不知何时无声到了旁边,她们一直无神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粉红的疯狂之色,像是眼前的情景和小蝶的哭呼让她们想起了什么。
虚竹紧张叫了一声:「站住!」
这一声他没忘记模仿小蝶,小蝶惊讶地移眼瞧来。虚竹大吃一惊,赶紧再次点住了小蝶的哑穴,幸好小蝶还没来得及向红粉骷髅施令。四个红粉骷髅停住脚,眼中又慢慢恢复了茫然。虚竹退意已生,衣服弃在了河边,只得穿上小蝶的衣服,自然极不合身,不伦不类,但总不算是赤身裸体,心神也为之一定。
这时,注目再瞧小妖女的雪白和其上点缀的妖异火红,除了散乱汗湿的红发,还有红脸,红眉,红睫,红嘴,红乳头,以及最是荡人心神的那丛火焰般的耻毛,虚竹的心又乱了,对自己说:「扔她就这么躺在这里,喂蚊子喂虫子,不是办法。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于是急促着呼吸,想了想,从下到上又点住了小蝶的麻穴,然后迅速解开树根上的绳结,匆匆将小蝶双手反绑,再将她双脚向后勾上与双手绑在一起,勾起双脚时,眼中一晕,见凹在火焰下的玉蛤,真像玉刻一般的晶莹细整,两瓣粉红色蛤唇,精致薄脆,吹弹可破,有如彩玉雕成的鸟翎,藏在火红毛窝里,而包围着的美满蛤肉,却是耀目雪白,腿根更是嫩出了青色。
虚竹瞧着这阜妖艳之极的异美,竟生出不敢去触的惊心,心通通跳着将小蝶提在肩上,鬼鬼祟祟溜向铜轿,心里惊叹:如此娇嫩,难怪那么怕痒!莫非与她自小浸泡药水有关?
进了铜轿,虚竹将小蝶放在榻上,小蝶双手双脚俱被反绑,榻上一窝,两膝屈分,成了一只香香的肉夹馍。此时天色沉暮,轿中昏暗,虚竹将这只「香馍馍」拉在胯下,明知小妖女无力反抗也无法叫骂,却仍不由心虚,在黑暗中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举起茎头去寻滑溜溜的蛤唇,咬到后屏住呼吸,往火热中越挤越深,好像听到了清脆声,终于揉碎了晶莹薄脆的玉蛤,惊心推进中,只觉被热乎乎的什么粘住,越来越费力,正疑惑体会,小蝶的麻穴渐渐逐一松了,挣扎腰肢却又如同受了痒,不住挺腹扭摆,恰将两粒软热鸡头揉在了虚竹胸膛,虚竹心神飞荡,屏不住了呼吸,大喘唤声「小妖女……」,终于进了一大截。
小蝶的哑穴也开了,呃呃惊泣一句:「阿朱姐姐救我……」
就哽咽不语了。
虚竹听小妖女又叫阿朱,心头一乱,焦急抽动起来,他这一动,小蝶也扭动起来,痛哼几声之后,仍像是方才被树枝撩骚一般,受不住痒,又躲不开,只得左右摆头,奋扭腰肢,香汗滑肌,渐渐无力,渐渐出声,抽泣着似哭似笑,滑腻如丝的肌肤磨在虚竹身上,令他一时间不忍稍稍离去,抱紧了一股劲耸进,终于抵到了热乎乎紧绷绷地尽处,舒了口气,心正一松,突然又是一麻,那紧紧包住茎头的花心软肉突然蹙起皱褶。
虚竹心头大震,但觉深处涌出了越来越多的黏液,只要深入到花心,膣道里便泛起一阵蠕动,这种蠕动迅速剧烈起来,变成了频频震动,搅起黏液紧紧磨擦茎头,这突来的奇异让虚竹顾不上抽动,却也抵挡不住越来越强烈的瘙痒,不由自主地扭起腰来,忽痒到极处,心像被乱草突然刮了一下似的,不由自主随小蝶嗬嗬叫起,这一瞬间,他一下体会到小妖女为何又哭又笑了,长吸口气,躲一下再去寻时,吃惊发现已在射了,便匆匆大动,一痒一注,奇异销魂。
注毕最后一滴,大喘回味,疑惑小妖女的不寻常,想要再试一回,却也始终心神不宁,终于定心逃去,不安地咂摸几下软绵火烫的妖躯,声也不敢出,鬼鬼祟祟从轿中出来,见四个夜鬼一样的红粉骷髅木木呆呆围在轿子四周,心又吃惊,奔到黑玫瑰那里,上马急催,消失在暮雾中。
一阵疾驰,再到雒城门前,发现与白天已大不一样,城门静悄悄地四敞大开,不见一个人影,从黑洞洞的城门望进去,俱是浓雾,上空飞扬着冥纸,好像有人操办丧事,却又不闻一丝哭声,想到这里有人认识小蝶,不敢进城,于是向右边山岭驰去,打算绕城而过。
穿林渡河行了一阵,不见了雒城,也不辨了方向,待月亮高升,才发现有条小路,于是沿上小路,加快了马步,再穿过一片树林,月光下突然出现一座大山,这山突兀而起,十分明显的一个馒头形状,规整得有些奇异。
黑玫瑰低嘶一声,踟蹰着停步不前,似对前方有些畏惧。
虚竹也越看越觉这山奇怪,于是转马向右,再要绕过这座山,沿着林边蜿蜒一程后,月色开朗,注目一瞧,顿吃一惊,眼前又是那座山。没走回头路,怎么又绕回来了?迷惑着试探上前,四下瞧瞧,见左右远处各有一山,三座山的形状大小居然不差,自己正处在三座山的中间,前方不远处依稀见一条路,只得寻去那条路,到了路上才发现,这又是一个三岔路口,像是各通向一座山。
虚竹停在路口,不知该向哪里走,忽听得玲玲玲的铃声,立在镫上直身看去,一条路的远方来了一队人,走的很慢,不断高撒冥钱,虚竹吃惊:什么人?怎么夜里送葬?
那队人越来越近,虚竹一下看得清楚,这些人的脸上都是一个个的白色骷髅,登时头皮发麻,难道见了鬼?转而便想到,这些人都是与红粉骷髅一样的五毒教,惊慌催马逃向另一条路,不料没多远,前方也传来玲玲铃声,当即惊呆没了主意,忽然想到小蝶的那个面具,在马背的包囊里一摸,果然摸出来个骷髅面具,急忙戴上,转过马头悄悄催马,原路逃回,到了三岔路口后,路口已簇拥了许多骷髅面具,虚竹心惊肉跳混进人堆里,暗幸没人在意。
不多时,三条路上都有骷髅面具过来,有骑马的,有走路的,也有脚下踩着木跷的,聚齐以后,一同走上了一条路,举着招魂幡,摇着铃铛,沿路高撒冥纸,浩浩荡荡,却无一人说话,人人行动木讷,形如僵尸。
虚竹带着骷髅面具,偷偷左顾右盼,分不清这些人是鬼还是五毒教,也不敢冒险逃去,只得随着慢慢前行,眼见到了一座大山,这些人突然三三两两地消失不见,越走人越少,铃声也越来越分散,好像随着铃声各自分头去了岔道。虚竹不清楚道路,不敢轻易乱走,只好跟着最前面的那根招魂幡,到了山脚,有一排屋子,黑魆魆地全无灯火。这时队伍只剩下了七八个人,这些人进了院子,下马摘去木跷,依次排在摇铃铛的身后,虚竹也下了马,却没有去排队,而是寻思着等见这些人进屋后他再上马开溜。不料摇铃铛那人转头瞧着他,似乎非要他过去。
虚竹无奈,排在队伍最后,听见铃铛一响,一道木门吱呀开了,虚竹跟着行进了黑魆魆的大屋,进屋以后,铃铛依然响个不停,直到燃起一盏灯,铃铛才停了。
屋里空荡荡的,只中央摆着一个大大的牌位,其下三柱供香和许多供果。
那些人开始慢慢摘去骷髅面具,虚竹自然不敢摘,越瞧越吃惊,那些人摘去面具后,脸面与常人无异,只是十分苍白,但令人吃惊的是,每人的双眼都明显外凸,且浑浊无神,眼珠动也不动,竟然都是瞎子。虚竹明白了,难怪我能轻易混进队伍;难怪他们三三两两跟着铃声走,原来他们之中多数人都是瞎子。顿时大悔,早知如此,早就该逃之夭夭。
这时,摇铃铛那人也摘去了面具,注目盯着唯一戴着面具的虚竹,虚竹大惊,这人的双眼并不瞎,可如何是好,一摘面具岂不现了原形?眼见那人越来越惊疑,只得开口道:「我回来了,你们可好?」
那人惊愕片刻,惊道:「圣姑么?属下不知圣姑回来,万请恕罪!」
虚竹暗松口气,他冒险学着小蝶说话,居然一时奏效,也确认了这些人果然就是五毒教,不敢再多说话,慌张想了一会儿,再道:「我即刻还要走的,你们夜里送葬,教中有谁去世了?」
那人又惊讶起来,道:「圣姑忘了么?今是七月十四鬼节,我等例行仪式。」
这人说完,神色越来越疑惑,眼中露出来戒备。
虚竹又惊又悔,心道:「完了,想必小妖女绝不会不知这个仪式的,想不到今日正是七月十四,这里也必是五毒教总坛,他们要在七月十五前捉我来,我却自投罗网!」
于是不再说话,心惊肉跳匆匆走向门口,想趁那人疑惑之际,赶紧逃之大吉。到了门口,见月光下一顶轿子进了院子,抬轿的正是那四个红粉骷髅,其中一个几乎全裸,显然,小妖女在轿子里正穿着她的衣服。
虚竹呆了一呆,慌得没了阵脚,前方无路,只得扭头向后,屋后一条长长的甬道,他也不管通向哪里,拔脚就逃,摇铃铛那人吃惊看着,虽然起疑,却不敢轻易阻拦。
虚竹跑着就听身后大屋内传来对话。
「啊?圣姑?不好!那个是假的,逃去了圣坛……」
「什么假的,什么人?」
「是,是,圣姑,那人戴着圣面,口音与圣姑一样……」
「他?他在哪里?给我杀了他!」
虚竹听小蝶发疯尖叫,吓得腿软,知道若再落在小妖女手里,一命呜呼无疑,无论五毒教的圣令怎么说,小妖女绝不会由他多活片刻。
这时已跑到甬道尽头,一扇石门,不管不顾一撞,石门居然纹丝不动,登时心惊如冰,万急之下,见有两个把手,惊慌一拉,吱呀呀,意外见门开了,一头闯进,眼前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拼命再跑到尽头,又是石门,照旧一拉,门也开了。这扇门后已是黑暗,但在黑暗中觉出脚下平坦,应该也是甬道,于是接着再跑,听身后小妖女的叫声越来越近,心通通直跳,忽然,眼前有两根火把燃起,有人喝道:「圣坛禁地,谁人擅闯?站住!」
虚竹脚步未停,见人攻来,脚步一歪,不觉踏出凌波微步,虽只有两成功力,但步伐丝毫不差,嗖地从两人夹击下窜出,黑暗中撞开一扇门,刚闪身进去便听身后叫道:「圣姑,不可擅闯……」
「滚开!」
小蝶发疯叫道。
虚竹眼中一片黑暗,不知前方是否还有逃路,惊慌之中想要用门挡住追来的小蝶,不料双手一推,竟然推门而出,怔怔与小蝶一对视,大惊失色,转身拉门,却拉不动,再一推,门才又开了,逃进去再不敢回头,向前乱跑,砰砰撞倒许多物事,这里好像是放满了东西的大仓库,找不到路,只好在黑暗中悄悄藏在一个物事后,这时才想起奇怪,方才那门从里外都能推开,却好像只能推不能拉。
亮光闪起,小蝶举着火把,带领四个红粉骷髅闯进,似对这里也是十分陌生,举着火把四下察看,一时未能发现虚竹,火把照耀下,虚竹见小蝶头顶上的石门上方刻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第一个和第三个字是「有」和「无」,另两个字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接着,虚竹发现自己眼前立着一双人脚,一惊瞧去,身前居然立着高大一人,这人双手举着一根铜棍,面目狰狞,威风凛凛,正向他怒目而喝。虚竹惊吓一躲,砰地撞出响声,心叫「不好!」,便觉一股热劲袭向胸口,伸掌挡格,登时胸口闭塞,气血翻涌,站立不住咕噜噜向后滚去,那巨人也倒了下来,虚竹翻滚逃开,听得一声巨响,这巨人原来是个铜人,巨响中小蝶吃惊停住了脚,虚竹趁机再逃,边跑边吐了口血,见有石门,边跑边推,却不料未觉着物,他人已到了另一处黑暗,那门闪着寒光,竟似虚像。
虚竹刚一疑惑,便一脚踩空,咕噜噜又滚下去,不由哎呀呀叫出,见黑暗中划出一道火线,落到实处后,呼一下猛燃起来,几条火龙从火起处,快速向四方燃起。
小蝶也大吃一惊,她听得虚竹惊叫,便从一个红粉骷髅手里夺过火把,向声抛出,想要叫虚竹无处匿身,不料能引燃大火,那几条火龙分别盘旋一周,最后汇聚一处,腾腾燃烧不息,居然是有人安排的火油。
虚竹滚在长阶下方,忍痛惊望,想不到突然火亮,不仅无处匿身,更见头上空空荡荡,这洞窟出人意料的空旷,上下各处布满了姿势各异的铜人,全是凸出无神的大眼,在火光下阴晴不定,怪异无比。更令虚竹心惊肉跳的,是沿着长阶慢慢走来的小妖女。
洞窟中央有个长长的,几人高的平台。虚竹仓皇爬上,觉双手触到凹凸不平,每层石阶上都刻着深深的痕迹,爬上最顶一层,回头惊望间发现阶上刻着一幅图,图上两人的形状姿势与他在终南山女娲庙曾见到的泥塑一样,二人背对背,各执琴箫,只是女娲座前是两个女仙合体,而这幅图刻的却是两个男子。奋力爬上后,见平台有六、七丈宽,向后一望,小蝶手举火把已迫到身后。平台上顺次摆放有几个物事,也顾不得看一眼,眼望着慢慢露出头来的小蝶,坐着向后蹬逃,后背突然顶到坚硬冰冷的石壁,登时心也如这石壁一样地冰凉。
小蝶一步步走上台来,眼中除了怒火,还有着几分更令虚竹惊恐的悲绝。
虚竹万分惊骇中,不由惊求一声,但一出口即悔恼之极,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唤了声:「小妖女—」
这多日子来,「小妖女」这三字实是深熟于口。
小蝶听了「小妖女」,悲愤眼中却又多了几分痴茫,立住脚,握住火把的手微微颤抖。
虚竹对女子眼神自来敏感,见了小蝶神色,心头一动,忙改唤「丁姑娘!」
不料小蝶怒光突长,扬起右臂,立掌便要挥出。
虚竹大惊,向后用力一靠,身后石壁居然移动,喀喀一响,轰隆!整个台面突然陷落下去。
虚竹在虚空中手舞足蹈,惊叫着似乎掉落了极深,落在实处却又往上弹了弹,立稳后觉脚下软绵绵的不知何物,眼前有一个巨大的亮球,晶莹悬在空中,发出蓝幽幽的光,这光似水一样的不住流动,好像笼罩在厚厚雾中。
小蝶这时落在虚竹旁踉跄立起,也注目看着这发光之物。
虚竹看见小蝶,正一惊吓,忽听得一个粗沉震耳的声音响起。
「呼噜噜,呵呵——」
这一声似是有人刚刚睡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但声音在黑虚中回荡,四面八方而来,似远似近,令人辨不清语声方向。
「一阴一阳,无始无终,终者自终,始者自始。有往无来也,我醒了么?」
小蝶寻着这声音,叫道:「谁?谁在那里?你是谁?」
虚竹听着突然想起,刚才那扇只能推不能拉的怪门上的字正是「有往无来」。
而这声音显然是一个老人,虚竹曾有过蝴蝶谷遇见林浩南的经历,当下情景相似,心念一动,跪下高声道:「拜见老神仙!无意中惊扰了老神仙,请老神仙不要责怪。」
说完不住磕头。
异人果然似很高兴,呵呵笑道:「原来是奇魄香魂,呵呵,我是该醒了。」
奇魄香魂?虚竹看看小蝶,再看看小蝶身旁的四个红粉骷髅。
那声音再道:「魄附于人之形,魂附于人之气,我观你们二人形气,一个是气运而形的奇魄,一个是形化成气的香魂。我不会看错的,人之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奇魄遇香魂,千年合此缘,你们不妨来照一照自己的善恶灵愚。」
这声音说着,悬空的那块水晶一样放光的东西,突然越来越亮,蓝幽幽光中又透射出一道通红来,红光从这东西的中央深处发出,透过亮晶晶表壁,在表壁上照出一个光滑如镜子一般的圆圆一小片,其间红雾缭绕,烟气流动,映得虚竹每人脸上都蓝红不定。
小蝶吃惊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我管你是人是鬼,我先杀了那混蛋!」
小蝶说完向虚竹恶狠狠瞧来,在光怪陆离中,神色显出来奇异的愤狂。虚竹吃惊一退,那声音突然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虚竹耳中嗡嗡作响。
那声音大笑几声,又长长一叹,道:「你二人现不自知,也是天数,那四个娃娃,唉!你们来此随我造化吧。」
虚竹小蝶都不由向红粉骷髅瞧去,看不见她们面具下的表情,只见她们双眼熠熠闪烁,都发出了奇异光彩。
一个红粉骷髅动了动,突然走向了那个巨大的蓝幽幽的晶物,迎着那道红光站到了那片镜壁前,镜壁上的红雾迅速散去,这个红粉骷髅明明是戴着骷髅面具,但镜壁上却清清楚楚照出一张美丽的脸来,正是昔日的孟元春,这张脸上的神色先是无比惊讶,旋即流出深深幽怨,眼底积满泪水,一颗泪珠流下面颊,镜壁上却真的溢出了一颗闪闪发亮的水珠。孟元春伸手摸向水珠,似要为自己抹去这颗眼泪,手指在蓝幽幽的光线里越伸越深,手竟似伸进了镜壁里,突然,镜壁红光骤长,包拢住孟元春,片刻间将她化成了一股红雾,嗖地吸去不见,接着镜壁上清晰显出来另一个镜像—蛛网上趴着一个凶恶狰狞的黑蜘蛛!
虚竹见孟元春雾化不见,不觉惊叫,见了黑蜘蛛,又是一声惊呼,想起曾经消失在红粉骷髅身上的黑蜘蛛,突然怀疑眼中一切都是五毒教的圈套。
小蝶见了镜中黑蜘蛛,也大为惊疑,记起教中传说禁地收藏着一位不死教主的金身,惊呼:「啊?你?你是那位不死……很老很老的教主么?」
那声音没有回答小蝶,而是叹道:「这女如此造化,乃是她内心所现,万般造化,皆在自性,与外无关,天地之间,乃至天地鬼神都是这般造化而来。你们勿要惊恐猜疑。」
虚竹吃惊之极地瞧着黑蜘蛛的镜像消匿不见,心里好大不信这句话,想即便呆傻之人也绝不愿意自己变成这样一只可怕的大蜘蛛。
那声音似乎知道虚竹的想法,又道:「此女历过一场情变,由爱生恨,深积于心,这黑蜘蛛名曰黑寡妇,每与伴侣交合,即将其咬死入腹,这正是此女内心真性所致,她自己或也从来不知,可见造化之力,万物皆不能逃。」
虚竹听了一楞,虽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想孟元春莫非是因已之故,才积恨于心的么,随后想到那人说「一场情变」,又不由宽慰:她与我毫无情意,自然与我不相干了。
这时另一红粉骷髅已悄悄站在那方镜壁前,镜壁上映出了孟迎春的昔日真容,孟迎春伸手触去,也雾化进了镜壁里,片刻之后,镜壁上影出了一个老妇,老妇苍老丑陋,但衣色光鲜,脸上还似有笑容。
虚竹吃惊忍不住叫问:「她去了哪里?怎么一下变得这么老了?」
那声音道:「这也是她的内心真性所现,她向与人善,但却懦弱无为,故而心地腐老,她自喜浪情,却又深耻于此,故而倚门卖笑。」
虚竹听到「倚门卖笑」,惊道:「你是说这镜子里的是个娼妓?她?你说她愿意做一个老娼妇?」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倚门卖笑又有何奇?造化有常性,合散无定质。玄栖忘玄深,自得玲珑心。我这颗玲珑心,映照人心丝毫不会错的。」
虚竹听到「玲珑心」三字,心头一震,眼前这个巨大的放光东西,确实像是一颗心的形状,他注目打量,越瞧越惊疑,越瞧越看出眼前果真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晶一样的心。
那声音再接着道:「世人不信,更也不自知,乃是心性蒙蔽久矣!唉!对于心性久被蒙蔽的世人,世上最最可怕的真相,就是他们的真实内心。」
这时又一个红粉骷髅到了镜壁前,这个是孟探春,依样化去之后,镜里闪过一个白影,窜跳几下,消失不见,依稀像是一只白狐狸,虚竹心惊:这个孟探春凶巴巴的一个美人,难道她的心性却是个狐狸精么?绝难置信!
接着,孟惜春到了镜壁前,触壁之时,突然看了虚竹一眼,这一眼并没什么明显神色,但叫虚竹惊心一怔:她认出我了?难道她神智已恢复正常了?孟惜春化去后,镜里出现了一尊高大威严的佛像。
「啊?她做了佛祖?」
虚竹惊诧之极。
「非也,非也!」
那声音笑道:「此女心性纯净,虽性情暴戾,但心向平和,造化因此而生,造化成了佛像下被人养供的一盏长明灯的灯芯,灯芯燃尽,此番轮回即脱,善哉,善哉!」
虚竹又生疑惑,他原以为说话这人是个如林浩南一样的世外高人,待见到了所谓造化,又当他是个高深莫测的仙道,现听他这话,又有些像一个和尚的语气,忍不住再问:「她们都去了哪里?难道是轮回转世了?」
那声音道:「万千时空,相隔相依,如同沙海一般数不胜数,她们轮回去了哪里,除了造化,谁也不知,造化成于自身心性,与世人熟知的因果报应,转生轮回,是殊途同归,殊理同源。须知世间万物皆由万物自性造化而来,三千世界,前生后世,莫不如此。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即谓无论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最终决定一切造化的,是其本身的真心实性,心性未变,造化不变,两位可要一试?」
虚竹听了脚步未动,但念头一动,心想如果实在没有其它法子,这也是一条出路,小蝶杀来,他往镜壁前一逃,不管去了哪里,总比即刻丧命强。
小蝶眼睁睁看着四个红粉骷髅古怪消失,心中虽认作这是妖法,却不由不信眼前发生的奇特,红粉骷髅消失,她独自站着不禁生了靠近镜壁的念头,既好奇又不由生惧,想着自己上前,会变成什么呢?自己的真实心性会是什么呢?想着想着,身子颤抖起来,不得不想:在举手杀他时,她的手为什么犹豫了?在听到他叫「小妖女」时,她的心为什么哆嗦了?她炼制过许多药人,从未将药人当过活物看待,可眼看药人血肉横飞,她心里丝毫没有悔意么?在铜轿中她恨极欲死,可在悲愤痛楚之中真的没觉有一丝快活么?事后心跳剧痛,是承受不住那种屈辱还是惊心自己的堕落?
小蝶越深想越心慌意乱,惊恐瞧向镜壁,实不知自己一照之下,是人?是兽?
是不是也会变成一个老丑娼妇,还是一个燃尽自己的孤苦青灯?身心剧震,不觉退后一步,脸色苍白,心思纷乱之极,忽然记起神秘人方才说过的一句话。
「对于心性久被蒙蔽的世人,世上最最可怕的真相,就是他们的真实内心。」
小蝶不知不觉看向虚竹,眼色震惊迷惘,显出内心纷乱之极。
虚竹见小蝶瞧来,心慌无定,起脚便要逃向那个镜壁,不料双足一空,听得自己和小蝶的惊呼,二人又坠入黑暗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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