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 平地起涟漪
虚竹眼前再次浮出一个美丽面庞,他喃喃唤道:「师娘……娘……」
感到一滴滴热泪落在脸上,并听见了一声比一声清楚地呼唤:「公子,公子……」
眼前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雪白俏脸,眉毛弯弯,竟是分别多日的阿朱!他嗅出阿朱的细细幽香,惊喜之下又昏迷过去。
虚竹挂在峭壁伸出的树枝上,身子随寒风飘摆了一夜,幸得乾坤大挪移自行缓缓运转,否则早已死去。到处寻他的阿朱经过应天府,闻听孟氏山庄出了事,乔装赶来打探,趁夜潜到崖顶,顺下一条绳子,在崖壁乱丛中搜寻,直到天亮才发现他。见他满身血迹,僵硬冰冷,胸前插着剑,不由伤心落泪,突见他发出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登时转泣为喜,忙用树叶喂他露水,小心给他包好伤口,然后生起篝火,烤上一只大鸟。
虚竹醒后吃了几小块鸟肉,胸口渐渐热乎起来,虽然无力说话,但脸上露着微笑。阿朱开始犯愁如何出谷,见乱木丛生,峭壁直立,远处隐隐露出半扇洞口,要过去察看,手却被虚竹握住不放。二人四目相对,阿朱绯红满面,撅起小嘴嗔道:「疼得时候直唤娘,才好一点……就不老实。」
虚竹忍痛一笑,虽然浑身到处都疼,心情却是这几月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到了黄昏,虚竹已能打坐运气,痛楚减轻许多,体力也恢复不少。阿朱扶他慢慢走去那远处山洞,往里扔块石头,大喊几声,不见异常。洞中并不幽深,但宽敞干净。
几日后,虚竹身上各处创伤开始长出新肉,只是那贯胸的剑伤不好痊愈,过了四十多日,才能行动无碍,前后心口旁各留下一个深深疤痕。
这日,二人准备寻路出谷,虚竹拿着木婉清刺伤他的剑,在洞中石壁上一下一下划着,阿朱已听他说了在孟家的经历,见此笑道:「公子在想那个木姑娘么?」
虚竹被她道破,但口上不愿承认,恨声道:「这贱人害我几乎丧命,我想她作甚。」
阿朱抿嘴一笑,道:「你当日乘人之危,欺辱了木姑娘,她刺你一剑原也应该。」
虚竹低头想了想,叹道:「确是如此!」
旋即笑道:「好阿朱,我若欺辱你,你会刺我吗?」
阿朱瞪他一眼,脸红不语。虚竹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
阿朱瞪眼大怒:「我会刺自己一剑!」
虚竹忙道:「别别,好阿朱,我怎会欺辱你,就是……也不会趁你不知道。」
阿朱气急:「你还是想欺负我,我在刺自己之前,先刺你十剑!」
虚竹佯怒大叫:「小妮子,你比那贱人还凶狠!她让我带了绿帽子,你可不许!」
阿朱哼道:「臭美!我和木姑娘又没嫁给你,关你帽子什么事?」
虚竹呵呵笑道:「这话不错,我头上那点绿,那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不过礼尚往来,我也送了孟臭玉一顶红帽子。痛快啊,痛快!」
说着举剑向石壁用力一击,咣当一声,火星四蹦。
阿朱忍不住扑哧笑道:「你这个色公子,真真不可理喻!」
说完想到适才这声响,面色一变,惊道:「这石壁好像是空的!」
虚竹惊咦一声,不敢相信道:「是吗?」
阿朱疑惑地摸摸石壁,退后几步道:「公子,你击一掌试试,但不必勉强用力。」
虚竹起身面向石壁,深吸口气,向前推出降龙十八掌。轰隆隆!石壁塌陷,里面黑黢黢得不知多深。阿朱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树枝扔进去,见到洞内有一条向上的石梯。
二人面面相觑,点燃两只火把,走进石壁露出的大洞,顺着石梯向上走了一会儿,尽头是个石门。这个石门又厚又重,布满了青苔。虚竹运起乾坤大挪移,激发全身力气,试了几次才勉强拽开石门,不料眼前仍是向上的石梯。二人吃惊不已,不知谁造了这么大工程,仿佛要把山给掏通了。
二人沿着石梯继续向上,尽头仍是一道石门。开了这道门后,终于见到一间宽阔的石室,室中放着十几只铺满尘土的大铁皮箱,打开箱盖一瞧,里面尽是金银珠宝,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虚竹做梦也想不到世上能有这么多财宝聚在一起,连声怪叫:「妙啊!真是妙啊!武状元是不用再考了,我要开一个比丽春院还要大十倍的丽夏院、丽秋院、丽冬院,或者合起来叫做春夏秋冬院,阿朱你说哪个名字好?」
阿朱笑道:「叫什么院,随你便吧,但此刻如何拿得了?」
虚竹摩挲着珠宝,想了想,说道:「下次你再陪我来,咱们将财宝都取出去,造一个比孟氏山庄还要大十倍的庄园,将你见过的听过的所有好玩的东西都放到咱们庄园里,怎么样?」
阿朱嘻嘻一笑,眼露喜色,却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小丫头,可不敢与你这妓院大老板相提并论。」
二人举着火把搜遍石室,意外发现角落里仍有一道石梯,室顶另有一道石门。二人登梯打开石门,又见另一石室,也见几十个大箱子。虚竹惊喜之极:「这里还有!」
不料这些箱子里不是财宝,而尽是书籍衣物。阿朱粗粗翻看一遍,惊疑道:「书上写得全是古怪文字,衣服样式也十分古朴,看来像是年代很久很久了。」
虚竹见不是金银珠宝,大失所望,随手从一个箱中拿出一柄匕首,抽出鞘来一看,匕身乌黑沉重,随意用它敲了敲铁皮箱子,不料匕身毫无声息陷进了铁皮内。虚竹吓了一跳,拿匕首又试试其他东西,切革如纸,削铁如泥,居然锋利无比。虚竹十分惊喜,也觉十分有趣,划来划去如切豆腐,损坏了不少衣物,当削到一件黑色背心时,试了几次却不能损其分毫。虚竹甚以为奇,不知这背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摸着单薄柔软,还稍稍有些弹性。他把匕首塞进靴子里,欣喜穿上这件背心,心想:「有了这件宝贝背心,再不用怕小贱人刺我了。」
虚竹举着火把转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看见室内还有石梯和石门,便急着要上去。而阿朱却在一口箱子的箱盖上发现了一个暗格,这口箱子在众箱中最大也最醒目,虚竹用匕首将其划破,故而露出了暗格。
虚竹再抽出匕首,将这个箱盖从左至右横着剥开。阿朱从暗格中掏出本古乐谱,惊奇翻看起来。虚竹接着入手摸索,又摸出个墨绿色的圆棍,棍长二尺有余,质地温润坚硬,似铁非铁,似玉非玉。其上从头至尾雕刻着盘龙,玉棍的一端是龙头,另一端是龙尾,龙身有一排小孔,原来是只极其精致的玉箫。二人不明白为什么把乐器和乐谱藏在暗格里,但想必极其珍贵。虚竹把玉箫塞在裤腰,阿朱也把乐谱收在怀里。
二人继续登梯打开石门,照旧又是一间石室,室角照旧也有向上的石梯。但这间石室却和前两个大不相同,室顶仿佛有片能够发光的玉璧,发出昏黄微光,映得室内晕纹荡漾。室中央置有一张六柱支撑的玉石圆盘,周围十几丈,其上足可以放上一辆马车。
阿朱惊叫:「好大一张桌子!」
虚竹却猜疑道:「依我看,这不是桌子,而是一张床。」
阿朱诧异道:「床?床怎会这么大,又怎会是圆的?」
虚竹笑道:「是啊!又大又圆,正是为了方便女子受人欺辱。」
阿朱想了想,猜透了一点儿,烫着脸不再追问。
原来丽春院就有这样的几张圆床,只不过这张玉床大得出奇,可以转圈躺上十几个人。石室四边还放有一些玉石架子,奇形怪样,似椅非椅,似凳非凳。虚竹越瞧越奇怪:「难道这里曾是一间妓院?」
丽春院也有诸如此类的东西,只不过不是玉石做成的。
阿朱拿起架子上的一个棒状玉石,好奇地摆来弄去。虚竹见了心中大乐,原来那是个玉制的男人阳具,其形惟妙惟肖,但阿朱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见其上有个小眼儿,以为是什么古怪乐器,饶有兴趣地凑在唇上吹了吹。
玉石架子中有个玉石桌台,台上一个玉盒,盒中一卷丝帛、五六个小瓶。阿朱拿起一个红色瓶子在火把下念道:「阴阳和合散」,念完便觉得不对劲,再拿起那卷丝帛一瞧,俏脸立时通红,帛上画有赤裸男女在各样椅凳上的种种姿势,她这才知道这些玉制架子的实际用途。
虚竹一听「阴阳和合散」,瞠目大叫:「这里居然有这东西!它可害得我极惨。」
说完上前抓了两个红瓶放在怀里,再看盒中另有两个白色瓶子,拿起一瓶问阿朱上面写着什么。阿朱红着脸念出:「醉八仙」。虚竹不好酒,听了一个「醉」字便没了兴趣,把白色瓶子放回。阿朱此时一刻也不想在这堆淫具间逗留,匆匆登上石梯,忽见壁上的微光有些波动,冷不丁向上一瞧,失声惊呼。
室顶那方昏黄玉璧上,竟然多了一双赤裸的脚,正一步一步慢慢走动,搅动得微光粼粼闪闪。那双脚忽然停住,接着璧上又落下一物,依稀瞧出是两片裸臀。
二人惊异万分,那片玉璧并不是发光,而是晶莹透明。虚竹忽然想到:莫非已经到了山顶?莫非有人在溪中戏水?他见阿朱目不转睛瞧着那两片臀肉,笑道:「你也喜欢看人洗澡么?」
阿朱斜他一眼,嗔道:「我不仅喜欢,而且十分羡慕!」
原来她在深山野外多日,此时见人洗浴便觉自己浑身骚痒。
虚竹呵呵笑道:「好,好!公子带你去洗澡。」
二人登上石梯,推开最后一道石门,呼吸豁然清新,心里却十分吃惊,眼前居然是间香气扑鼻的素雅绣房。
桌上燃着一盏油灯,灯光昏暗幽明,虚竹却觉出满目洁白,但见洁白的桌椅,洁白的绣床,满地铺着白玉,窗棂也涂着白色,洁白的四壁有一面是洁白的纱缦,缦隙透出芬芳的腾腾湿雾。他恍然大悟,石室璧顶上方并不是溪水湖水,而是这纱幔后的浴水。这屋的主人必定十分尊贵,普通人又怎会拥有如此豪华的玉石浴室。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都充满疑惑好奇。虚竹向阿朱做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自己向纱幔偷偷走去,心里暗有几分得意,猜定里面洗浴的必是女子,自己这一瞧不知又给谁送了半顶帽子。
虚竹鬼笑着双手轻轻分开纱幔,鬼鬼祟祟从缝隙瞧去,眼睛一亮,玉石水池中果真坐着一个赤裸女子,长发雪乳,妙人如玉。霎那间,虚竹的笑容变得僵硬,转而惊骇之极,眼前女子赫然是李梦如。李梦如双手捂胸,转眼看来,虽然隔着氤氲热气,其眼色也是冰冷刺骨让虚竹遍体生寒。
虚竹退去握住阿朱的手,话也顾不上说,拉她向房门跑去。阿朱见他如此惊惧,不由叫声:「公子!」
脸上随之变色,抢先一步去开门。虚竹突觉脑后疾来凉气,回头惊见一只玉手,他不假思索向上一抓,刚好抓住一只潮湿手腕,眉目间感到劲风刺痛,见有五个雪白指尖正顿在自己额前。这一下兔起鹘落,那只手腕倏地从他掌中抽出,接着一个白影从他眼前闪过,就见李梦如浑身裹着白绫,凌空舞袖向阿朱落下。
阿朱急踏「凌波微步」闪过李梦如这一击。虚竹如梦初醒,上前一步打出「神龙摆尾」。李梦如转身出掌隔空相对。虚竹踉跄几步险些坐倒,稳住脚步后,忙从降龙十八掌的第一式快速打起,使出威力最大的第十八掌「亢龙有悔」。李梦如双掌一接之下,在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亢龙有悔」的刚猛劲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桌上的油灯却扑地熄灭。
虚竹眼前一黑,惘然无措,觉出李梦如飘忽不定,自知已避无可避,惊骇之极,张口大叫:「师姐饶命!」
阿朱闻声飞扑到虚竹身前。电光雷火间,李梦如的手爪插入阿朱肩膀,另一只手掌击在阿朱背心。虚竹和阿朱同时闷哼一声,抱在一起撞门滚出。李梦如并不追赶,双臂挥动劲风,房门啪嗒紧闭。
虚竹抱着阿朱滚了好几滚,胸口剧痛,一时不能起身,李梦如那一掌,让他隔着阿朱身体依然如受重槌。咳嗽几声后,挣扎着扶起阿朱。趁着月光一瞧,吓得心蹦蹦乱跳,见阿朱昏迷不醒,喷出满口鲜血。骇然瞧瞧四周,发现所处是间道观,观门紧闭,树木阴郁。他抱起阿朱跳墙逃去,跑着跑着,发现景致十分熟悉,忽然知道,脚下便是大观园,而那座道观就是拢翠庵。孟家小厮曾抬他来到这里求药,当时小厮高喊妙玉仙姑,那个仙姑并未出现,现下看来这个妙玉仙姑竟是玉罗刹李梦如。南唐公主只告诉他,李梦如是他大师姐,却也没说李梦如就是拢翠庵的妙玉。
虚竹认清了道路,慌慌张张跑回丝竹馆,刚到自己门前,突听见房里的鞭打声,一个男子叫道:「吞得深些,再深一些,爷就要赏给你了。」
虚竹大吃一惊,这声音倒像是孟宝玉,再仔细听听,房里传出哼哼呜呜的女声。他心里一紧:「孟宝玉在虐待谁?马夫人?唉哟,不会是木婉清吧!他们害我之后就无所顾忌了。」
虚竹怒从心起,把阿朱轻轻放下,从靴子抽出那把锋利匕首,无声无息割落门闩,提脚猛踹开门。一个提鞭的裸背男子正立在房中享受口交,听见巨响一回身,惊见一人已冲到了眼前。而虚竹见他不是孟宝玉,也大出意外,手中匕首稍稍一顿,划向他直挺挺的阳物。那男子未及惊呼就觉身下一凉,低头见自己没了半个阴茎,登时惊骇之极,痛哼一声萎身栽倒。
马夫人裸胸坐在地上,蹬着双脚往后退,惊恐叫着:「你……你是人是鬼?」
虚竹将阿朱抱进房,气恼道:「我当然是人!」
说着将阿朱小心放到床上。马夫人惊愕片刻,定神吁道:「原来你没死。」
这时从床底钻出一个人来,欣喜道:「主子,你还活着!」
虚竹见是香菱,也喜道:「原来你藏了起来!」
香菱张口刚要说话,听见母亲哼出一声呻吟,连忙过去助她从地上站起。
虚竹见马夫人的肩背上,旧的伤疤未愈,又添了几道新痕,气恼道:「这个人是谁?」
香菱应道:「他是琏二爷。」
虚竹纳闷问:「哪个琏二爷?」
马夫人回道:「他叫孟琏,孟宝玉的哥哥。」
虚竹惊叱:「你怎又把他勾搭上了?」
马夫人冷笑:「你到来问我?你要了我们娘俩,却不声不语去了,丢下我们任人欺负。」
虚竹无言以对,不再说话,低头察看阿朱伤势,见她肩上五个血糊糊的小洞,后背的伤处好像被鬼拍了一下,衣裳碎裂出一个清晰的黑手印。
虚竹越瞧越吃惊,见阿朱好像没了气息,不禁心中大恸,忽然想起石清给自己疗治寒毒的方法,连忙盘坐运功,双掌抵住阿朱后心,尝试着输送功力。过了片刻,阿朱嘤一声醒来。虚竹大喜过望,见阿朱虚弱道:「我怀里有伤药,那个白盒子……」
阿朱说着右手动了动,却无力伸入怀中。
虚竹伸手将她怀中物事都取了出来,除了一些碎银,还有个金锁片打造得十分精致,此外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盒里盛着些膏药。虚竹取出一些抹在阿朱肩上,那五个血洞旁的肌肤都变成了令人惊心的黑色。虚竹又解开阿朱衣裳,将剩余药膏尽数涂在她后背伤处。阿朱羞不可抑,伤处又剧痛,登时又晕了过去。虚竹见她虽然昏迷,但脸色红艳,于是不再那么慌乱,轻轻将她放好,向身旁香菱笑道:「你一直藏在床底么?」
香菱正害怕瞧着地上的孟琏,闻言说道:「那日一早听说主子出了事,娘就送我去了可卿主子那里,可卿主子却病得不行了。今晚是她的『七七』大祭,我趁亮去玉香楼烧了纸,回来正和娘说话,听见有人来了,娘就叫我藏去了床下。」
香菱说到这里,想起躲在床下的恐惧,起身躲去马夫人怀里抽泣。
虚竹傻愣愣听香菱说完,惊愕之极叫道:「你说什么?你去玉香楼烧纸?谁的『七七』?」
说着将香菱拉到面前,不敢相信得接着问道:「你是说可卿主子死了?」
香菱哭着点点头。虚竹一怔,仍觉万难置信,叫道:「她好好得怎么死了?」
香菱抽噎道:「她说肚子疼,没力气,好像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不叫人请郎中,只叫我去大老爷那里取药,可是大老爷死了,他房里什么东西都没了。那晚可卿主子哭得好厉害,头发掉了许多,底下也……也流出许多……许多脏东西,天亮时她人便去了。」
虚竹听得面色惨白,心头揪痛,发了一会儿呆,喃喃道:「那么个人儿……怎就死了?」
说完深深叹了一声,忽见床单上几点血渍,却不像是阿朱留下的,他惊异用手一抹,叫道:「哪来的血?」
马夫人和香菱都吓了一跳。虚竹忽想起香菱刚刚在床上坐过,忙拉她转过身子,见她粉裙后一滩血渍,撩起粉裙再看,里面的小裤也是一片血红。虚竹吃惊道:「你也叫人弄了?」
香菱又羞又怕,哭腔道:「娘!我这里……怎出血了。」
马夫人过来瞧瞧,微微笑道:「不妨事,这是你长大了。」
虚竹松了口气,恍然道:「哦!她来了月红,可吓了我一跳。」
香菱惊讶道:「什么是月红?」
马夫人搂过香菱,道:「别怕,跟娘过来。」
过会功夫,母女从里屋出来,香菱换了一身衣服,羞涩不已,好似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虚竹心中为之一动,从腰间拿出那只藏在地室的玉箫,递与香菱道:「你长大了,公子送你件礼物。」
香菱怯怯接过,她虽不懂吹箫,但见这只玉箫十分精致,不禁露出欢喜。
虚竹转头再看阿朱,见她没有醒来迹象,不禁忧心忡忡。香菱问道:「这位姐姐是谁?」
虚竹道:「你以后就叫她阿朱姐姐。」
马夫人在旁听了,疑惑道:「阿朱?不会是乔峰身边的那个阿朱吧?」
虚竹点点头,道声:「正是!」
马夫人一怔,吃惊道:「你还真有些莫名其妙的本事,既与乔峰做了兄弟,又要了他身边的女人,看来乔峰实也高明不到哪去。」
说到此处,马夫人神色转黯,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马大元发现她早非完璧,惊气之下,摔门而去,从此专心帮务,升任了副帮主。而马夫人独守空房,却渐渐恋上了乔峰,秋波暗送,情意盈盈。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乔峰对她从来不假颜色,甚至都不正眼瞧她。马夫人愤恨不已,又不甘寂寞,最终和执法长老勾搭成奸。二人奸情被马大元有所察觉,执法长老便抢先下手杀了马大元,为了掩盖马大元之死,二人又设谋嫁祸乔峰,揭其身世使其身败名裂。
香菱这时惊恐道:「主子,孟二爷流了好多血,他是不是死了?」
虚竹哼道:「他死了最好,你们不用怕,我总要带你们离开这鬼地方。」
香菱未失孩子心性,一惊之后,不由喜道:「好啊,我从未去过外面。」
虚竹想了想,问道:「我那两个师姐现下如何?」
香菱摇摇头:「这我不知。」
马夫人接道:「我听说那个木姑娘一直苦着脸,孟宝玉现在整日哄她,但孟家爷们一个比一个乖戾,总有你那师姐受罪的时候。」
虚竹闷闷寻思一会儿,忽然起身道:「你们仔细照看好阿朱,她若醒来,你们给她换身衣服。我去去就回。」
马夫人笑道:「你还敢去非礼师姐吗?」
虚竹没应她话,继续道:「你们把随身东西也收拾好,待我回来咱们就出去。」
马夫人叹了一声,笑道:「你带菱儿走吧。我还能去哪儿?天下到处都有丐帮的臭叫花子。」
虚竹叫道:「我带你们去京城,要是皇上肯收留,谁敢拿你怎么样!」
马夫人疑惑问道:「京城?皇上?」
见虚竹不像是在说笑,她登时惊呆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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