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而每次,当她想到楚怀远的时候,就不能不想起发生在丁香丛中的那一幕。那里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深深地烙在诗诗的记忆中。她回忆着楚怀远凝视自己时的目光,回忆着自己那紧张而昏乱的情绪,于是,她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且,她也知道,凡是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在楚怀远的身上也同样发生了。她敢肯定这一点,就像敢肯定自己叫岳满诗一样。这种肯定,总会让她苦涩的心中滋生出一点点的甜蜜。可是,楚怀远那骤然转变的眼神,那目光中突然燃起的惊悸和恐惧,那努力压制的思想,那矛盾的挣扎,那苍白而痛苦的脸,那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那声长长的,幽幽的叹息,又迅速地占领了她的脑海。它们,和雨晴,和天天的影子纠缠到了一起,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诗诗的心脏,并在她耳边狂呼:“不该发生的!都是不该发生的!”
天!诗诗抽了口冷气,闭上眼睛,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搅着,都剧烈的抽痛着,一直抽痛到她的四肢。这一切都是不该发生的,她知道。岂止她知道,楚怀远也知道啊!可是,它却发生了。人生,能够回头吗?能够删改吗?那么,既然发生了,她该怎么办呢?逃避吗?真实,是永远逃避不了的。而且,她又能逃避多久?接受吗?天,那么善良的雨晴,那么优秀的天天,她们那么爱着诗诗,对诗诗那么好,她又怎么能忍心伤害她们呢?姻缘易老!姻缘易老!楚怀远说的。这似乎应该是一个放纵自己情感的借口。可是,如果没有她的介入,楚怀远会感觉到“姻缘易老”吗?而且,他和雨晴的婚姻,真的已经“老”到无可救药了吗?不!不!诗诗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答案。她摇着头,脑子里一片零乱,翻搅不清的情绪,像乱丝一般纠缠着她。哦!怎样才能停止“思想”呢?怎样才能“关闭”感情呢?怎样才能“麻醉”意识呢?诗诗合上因疲倦而胀痛的眼睛,关闭了眼前这个纷繁而复杂的世界,却永远关闭不了心中那缭乱而矛盾的“思想”。
英语六级考试结束了,诗诗过了关,而且成绩相当高。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她知道,这个成绩应该完全归功于楚怀远。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她没都有复习英语了,是楚怀远那一个多月帮她复习打下的底子,让她得到了这个另人羡慕的分数。哦,楚怀远!诗诗的心中掠过一抹尖锐的痛楚,而和这痛楚一起滋生的,还有一种迷茫的情绪。下一步,她该干什么?期末复习?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看书了。准备考研?天!考什么?语言学吗?她对自己苦笑着——如今,她还敢去考语言学吗?
就这样,诗诗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而后,就在期末考试前一周的周日,天天突然来学校找到了她。
天天还是那样古典纤雅,飘然如白云出岫。她穿了件白色有荷叶卷边的衬衫,系着一条淡绿色麻纱的长裙,裸露的颈项上,用和裙子同色的淡绿缎带,细心的打了个小蝴蝶结。她的步履仍然轻盈而文雅,那种高贵的气质,自然而然的流露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可是,她的眉梢眼角,却隐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忧虑和不安。看到诗诗,她眉头轻蹙,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诗诗,你真狠心,足有两个月没有到我们家来了!我和妈妈都想死你了。说说看,我们家有什么地方惹着你了?”
诗诗怔了一下,心中浮起了一种苦涩的情绪。现在,她还敢迈进天天家的门槛吗?可是,天天那责备的口气中,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期盼和真诚,这种真诚让诗诗不能不感动。她歉然地抓住了天天的手,给了她一个开朗的笑:“行了,天天。我有我的难处。前一段时间忙着英语六级考试,忙得我头晕脑胀。然后就忙着期末复习,还要准备考研。你想想,我可哪有时间去你们家呀!我呀,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三头六臂,这样就不能忙得找不到北了。”
说完了这番话,诗诗不禁暗暗佩服自己,同时又从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悲哀。好一派伪装的天真和爽朗!她敢打赌,天天肯定看不出来。果然,天天立刻回报了她一个温和的笑:“说得也是。爸爸也这么说,他说你忙得不亦乐乎,别说没时间到我们家做客,就是在学校也很难见到你的影子了。”
诗诗的嘴角浮起了一个类似嘲弄的微笑,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凄苦和悲凉。楚老师,您是见不到我吗?还是不想见到?还是害怕见到?可是,一提到楚怀远,诗诗的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乱蹦了几下。“楚老师……还好吗?”她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他工作一定很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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