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放学铃声刚一响，嵘江小学二年二班的教室就开了锅。憋了一整天的孩子们像听到了特赦令一样，没等老师发出“放学”的命令，就兴高采烈地把课本、文具、作业以及茶杯、皮筋儿、口袋、弹子等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又一窝蜂地拥向了教室的门口。说笑声、喊叫声、嬉闹声，再夹杂着“讨厌”“我告诉老师去”之类的埋怨吵闹之声，汇合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铺天盖地地向站在讲台上云嫣扑去。
云嫣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习惯地揉了揉太阳穴，教室里的喧闹声让她头脑发胀。她想找把椅子坐下，可还没等移动脚步，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又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团团围住：
“孟老师，我捡到了一块橡皮！”
“孟老师，小红花还没给我扣呢！”
“孟老师，杜军出教室时踩了我一脚！”
“孟老师，水桶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
云嫣的头更痛了。天知道，这些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们，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事要说，有那么多的状要告呢。低年级的老师，最怕的不是上课和批改作业，而是解决这些琐琐碎碎而又没完没了的小事。可是，这些“小事”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却都是一件件了不得的“大事”。望着孩子们那郑重其事的目光，云嫣尽管心口堵得难受，也没有理由去生气。她强打起精神，冲着孩子们笑了笑，奇怪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没办法，当了老师，就必须习惯微笑，不管这微笑的背后有多少辛酸和无奈。也许只有这种职业性很强的微笑，才能压得住那些时常涌上来的心烦气燥吧。摇了摇头，她开始一个一个地解决这些“大事”：
“好孩子，把橡皮放在老师的桌子上吧，明天问一问是谁丢的。”
“兰兰得小红花了？真了不起！老师这就给你扣上。”
“杜军踩你不对，明天老师让他向你道歉。”
“水桶被值日生拎走了，一会儿就拿回来。”
……
好不容易谴走了这群“小麻雀”，云嫣才轻轻地抒了口气。她终于可以坐在那把椅子上了。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她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茶已经凉了，可还是满满的。云嫣无奈地笑了笑，五年的小学教师生涯，已经让她充分体会到“忙得连水都喝不上一口”的滋味了。每天只要踏进校门，她就要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那样，一刻不停地运转。各种各样的事情和任务像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她，让她不敢懈怠也无法懈怠。所以，只有到了放学的时候，她才可以稍稍放慢一下旋转的速度，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早就泡好却被冷落了一天的“凉茶”。
“砰”的一声，教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小男孩旋风般地闯了进来：
“孟老师，不……不好了，”男孩气喘吁吁地说，“多多和笑妮……在校门口打……打起来了！”
刚咽到嗓子眼里的水差点被呛了出来。云嫣赶紧放下茶杯。“笑妮？怎么会呢？”她怀疑地问，疲惫的双肩不觉中又挺起来了。
“多多往笑妮的头发里……扬沙子，扬了笑妮一头，连脖子里都有，笑妮被打哭了！”
云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多多，那是全班最惹是生非的孩子。“笑妮呢？她自己怎么不来？”
“她不敢……”
不知怎的，云嫣就觉得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又上来了。这些孩子，怎么总是麻烦不断！他们居然连消消停停喝口水的机会都不留给她。可是，不惹祸的孩子，还叫孩子吗？没容多想，她抓起讲桌上的提包，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教室。
当云嫣赶到校门口的时候，两个惹事的孩子已经被拉开了。多多躲在妈妈的怀里，妈妈心疼地抚摩着他的小脸蛋。多多的妈妈？云嫣皱了皱眉。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却极“护短”的女人。在她的眼里，儿子根本就没有不对的地方。她的出现，只能使事情更棘手。果然，她一看见云嫣，就嚷了起来：
“孟老师，您看看，我儿子好端端的一张卷子，被这个小丫头踩成了这样……”
ydzboo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