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楚伯母!”诗诗叫着,脸发红了。天天却在旁边拍手叫好:“好,就这么办,叫声‘妈’,我们就是亲姐妹了!”
“楚伯母!”诗诗又叫着,额头有些见汗了。不知怎么,一想起要管雨晴叫“妈”,她的心中,竟有一份说不出的尴尬。她偷眼看看楚老师,他也表现出一份突如其来的尴尬和狼狈,倒是雨晴心无城府,慈祥温柔地说:“怎么,不好意思了?叫声‘妈’有什么了不得的?记得你楚老师曾经说过,那次你们出海赏月,驾船的渔夫还把你错认成他的女儿呢!”
“还别说这个呢!”天天也接口道,“那次我们玩蹦极,工作人员给我穿救生衣时,我吓得直哆嗦。那个工作人员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瞧你,还没有你妹妹勇敢呢!’”
满屋子的人又都笑了起来。雨晴把诗诗拥进怀中,爱怜的拍抚着她的背脊说:“看样子,你是注定要做我的女儿了,只不过在我们家不一定当得上老大,没准还得委屈你做个老二。”
“行了,吃饭吧!”楚怀远过来打圆场,“再说下去,人家就该以为,我们不是叫诗诗来吃饭,而是逼着她认干爹干妈呢!”
屋子里第三次漾起了笑声。哦,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家庭里,喜悦简直是无穷无尽的,充溢在每个人的心头,闪耀在每个人的脸上。
就这样,从那一天起,诗诗融入了楚怀远的家庭中。每到周末,楚怀远几乎都要带她来家里吃饭。诗诗喜欢这个家和谐,融洽的气氛,喜欢天天,也喜欢雨晴。只是,由于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的情绪,她始终没有管雨晴叫“妈”,始终没有叫。
十
寒假过去了,又一个春天来到了。
这个春天,对楚怀远和诗诗来说,都是忙碌的。诗诗忙着参加英语的六级考试,同时也开始为考研做着积极的准备。楚怀远则在为系里的工作奔波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一部学术专着做着最后的润色和定稿。春天,是系里工作最繁忙的时候,也是出版社约稿最频繁的时候。行政和学术这两付重担同时压到了楚怀远的肩上,有时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知道,他必须把这两副重担都挑起来,而且还要大步流星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挑了,而且挑得很稳。可是,在埋头赶路的时候,他忽视了许多东西,比如,窗外那个色彩斑斓的春天。
可是,一天清晨,当他带着满身的疲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竟意外地发现,自己那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古色古香的花瓶。花瓶里,插着满满一大束紫色的,铃状的野花。楚怀远砰然心动,这样的野花,似乎从哪里见过。他怔了怔,走到办公桌旁边,下意识地拨弄着那紫色的小花串。花瓣上还带着露珠,仿佛是才从枝桠上采下来的。花朵在他的拨弄下,轻微地颤动着,似乎在向他点着头。哦,这样一束普通的小花,竟使整个空旷而单调的办公室,一下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他继续拨弄着那串串紫色的小花,感到一层温暖正由花朵上,一点点地输进自己的手心,又由手心输入到自己的心底。而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也在这温暖的催化下,一点点地复苏了。那个偏僻的小树林,那片摇曳的狗尾草,那草丛里星星点点的,淡紫色的,铃状的小野花,还有身边那跳动的,活泼的小精灵……哦,不用猜测了,他已经知道那个采花者是谁了。他的心弦微微地颤动起来。闭上了眼睛,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体会着由心底和四肢扩散出来的感动。然后,他又睁开眼睛,再次注视着这束野花。蓦的,他发现在花瓶的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他一把抓起来,急切地搜索上面的字迹。纸条的上面,只简单地写了这么一句话:
“楚老师,我给您的房间,送来一点春天的气息。”
楚怀远默默地抬起头来,眼眶已经湿润了。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写这张纸条的小女孩,是那样了解他,了解他的每根神经,每根纤维!她知道他缺少了什么,也知道他需要什么,而这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站着,站着,逐渐感到心中已经激荡起层层的涟漪。然后,他突然跑到窗台旁边,猛的推开了巨大的落地窗。蓦的,一股清凉的,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芬芳。阳光照射进屋子,温柔而带着某种醉人的温馨。哦,这就是春天的气息吗?春天来了,春天真的来了!楚怀远突然感到了一种类似解脱的欢愉和满足,满身的疲惫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他望着窗外,于是,他看到了那在春风中摇曳着的小草,看到了正在草丛中绽放的百合花,看到了金丝柳树梢上的那一抹新绿,看到了那在枝头叫得最欢快的小鸟……楚怀远静静地,动情地感受这一切,突然觉得血液又在血管里活泼泼地流动,而活力正从心底往四肢百骸扩展。哦,这个精灵的小女孩,谁说她只送来一点点春天的气息,她给楚怀远送来的,是整个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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