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楚老师,”诗诗打了个哈欠,“回去吧,疯狂了一天,现在,我真有些倦了。”
楚怀远扶着诗诗站了起来,然后注视着远处那个隐约可见的蹦极台,目光在那盏明灭的小红灯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摸出了一个钱包,从里面数出了五张一百元的票子,默默地递给了诗诗。
“楚老师,您这是干什么?”诗诗像触了电似的往后退,脸上的倦意全没了,“您想亵渎我们之间的情感吗?”
“诗诗,”楚怀远严肃地说,“我没有一点亵渎咱们之间情感的意思。你为天天做得够多的了,这些我可以不说一个‘谢’字,可我不能让你为了天天花钱,而且几百元几百元地花钱!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尊严的问题。忙,你帮了;钱,就应该我来掏。你还是个学生,你还没有挣钱,如果我们之间的情感还很深厚,你想,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的女儿而身无分文呢?”
诗诗不言语了,默默地接过了钱。楚怀远笑着打趣道:“瞧,李老头还是说对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你的钱不又‘还复来’了吗?”
“楚老师,”诗诗轻声、坚决而中肯地说,“我只想让您知道,我喜欢天天,但我之所以冒着危险,经受着恐惧和她一起去蹦极,更多是因为——她是您的女儿。”
“我知道。”楚怀远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说,我也知道。”
两人并肩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海风在轻唱,海浪在低语,月光,静静地笼罩在他们身上。
九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天天自费上了重点高中,诗诗迎来了大学的第三个学年,楚怀远正式接手了系主任的职务,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生活,又开始忙碌而充实起来。
不出楚怀远所料,系主任的工作,要比副主任的工作艰巨而繁重。可是他没有畏惧。一年的副主任工作,已经给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虽然担子重了,任务多了,但他已不像去年那样力不从心了。对于新的工作,他充满了信心和热情。只是,在疲惫的时候,他仍习惯叫上诗诗,让她陪着自己到海边散步。
那条漫长而寂寞的海岸线,已经成了楚怀远和诗诗的天下。在沙滩上,在岩石边,在海浪里,他不知不觉的和她打发了许多的时光。他们甚至给这片海滩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明月湾。因为每当月圆之夜,看着一轮明月从海边升起,楚怀远总要动情地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句诗带着一种很大的气魄,也带着一股浓郁苍凉的味道,以至于每每念完后,楚怀远和诗诗都要默默无语好长一段时间。楚怀远在想逝去的亲人,在想一些遥远的往事。而诗诗,则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一个同样着名的海滨城市。一次,她突然问楚怀远:“楚老师,您说,是D市的月亮圆,还是青岛的月亮圆?”
楚怀远被这个有些稚气的问题逗乐了。他拍拍诗诗的肩,深沉而慈爱地说:“世界上只有一个月亮,但它在不同的人眼中的意义是不同的。在你看来,青岛的月亮可能最圆。而在我眼中,月亮,永远是D市的最圆。”
诗诗轻轻摇了摇头:“楚老师,您这话错了。我想青岛,有时想得发疯。可是,我还是觉得,D市的月亮,要比青岛的月亮圆。”
“哦?”这次轮到楚怀远惊讶了,“为什么?”
“我想,”诗诗慢吞吞地说,“是因为这里有个明月湾吧。”
楚怀远深深地看着诗诗,深深地,似乎要看穿她的心里。而他看到的,只有那一向的坦率,一向的天真,和一向的真实。于是,他对诗诗说:“诗诗,我想,你和我一样,爱上了这个城市,甚至超过了你的故乡。”
“我也觉得如此,”诗诗的眼底,布满了某种真诚的,坦率的苦恼,“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家乡,但我没办法。我喜欢这里,就是这样。”
“这没有什么可苦恼的,”楚怀远诚挚开导她,“你喜欢哪个城市,是你自己的事。就像我的祖父,武汉是他的家乡,可他就是喜欢D市,因为这里记载着他的爱。”
诗诗微俯着头,脸上有种专注的神色,她像在沉思什么,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然后,她突然扬起了睫毛,抬着头,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楚老师,我决定考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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