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笑过之后,楚怀远揉着诗诗的头发,疼爱地打量着她。哦,那爱笑的嘴角,那清亮的眼睛,那调皮的神情,和那天真坦率的话语!世间怎会有她那样的女孩?不知人间忧苦!欢乐,青春,喜悦,热情,而敏锐!世间怎会有那样的女孩?楚怀远有些眩惑了。
“诗诗,”他轻声而怜爱地说:“告诉我,你还骗了天天什么?那个‘心理学一塌糊涂,勉强过关’是不是真的?”
“哪儿能呢?”诗诗急忙分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学习,是从来不肯马虎的。”
这倒是真的。楚怀远知道,不管诗诗怎么疯怎么闹,对待学问可是相当认真的,否则也不会慕名去听他的课,更不会冒着暴风雨来听讲了。“既然你学习这么好,又这么有天分,”楚怀远沉思着,“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去考全国重点大学,而来到了咱们这个省级重点?”
“我的第一志愿本来是北大,”诗诗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一双若有所思的大眼睛显得有些朦胧,“但可惜差了几分,主要是差在了英语上。那时我太喜欢咱们民族的语言文学了,对英语就忽略了。世界上哪有几个像您那样,汉语又好,又能熟练驾御四种外语的人呢?北大没考上,其他大学又因为我报的不是第一志愿,拒绝录取我,所以就把我阴错阳差地打发到了这里。”说到这里,诗诗夸张地一摊胳膊,说,“您看,我和天天,是不是同病相怜?”
“后悔吗?”楚怀远轻声问。
“No!”诗诗重重地摇了摇头,“这点小事也值得去后悔?说实话,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咱们的学校,而且,”她用眼角悄悄看着楚怀远,“遇到了您,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楚怀远感动的揽住了诗诗。诗诗用那对清亮的眸子,单纯而信赖的望着他。,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样充满了灵性、焕发着光彩和喜悦的一张脸。哦,好一个小仙灵!
“楚老师,”诗诗的声音居然柔得像梦,“听说,您是北大毕业的,为什么不留在那里教书?或者换个大一点的学校教书?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呢?”
“主要是为了我的父亲,”楚怀远低低沉沉地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祖父刚刚去世。那时,父亲因为祖母和祖父的牵连,已经被调到咱们学校教书多年了。他身体极其虚弱,母亲也闹着病,所以我就自愿来到这里教书,一教就是十多年啊!”他轻叹了一声,接着说,“后来我的父母相继去世,但我已经不愿意离开这里了。东北师范大学曾经几次邀请我到他们那里教书,给我很高的待遇,我都谢绝了。我从小在这里生活,这里埋葬着我的亲人,这里有我热爱的大海,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我辛辛苦苦创下的事业。如果我离开了这里,我只是一个徒有微名的学者,而留在这里,我将是一个披荆斩棘的开拓者!”
诗诗怔怔地望着楚怀远,似乎已经被他震慑住了。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楚怀远。月光在他那儒雅而庄重的面孔上,均匀地涂抹上一层银色的光辉,让他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动人,充满了感情,充满了灵性,充满了一种庄严的,肃穆的美。此时,诗诗才觉得自己真正理解了楚怀远,理解了他的情怀,理解了他对故乡,对亲人那份深切的爱,以及对事业那份执着的追求。
月亮渐渐升高了,又是一轮满月。月光将沙滩照耀得十分清晰。天上,寒星明灭,几片淡淡的云,轻飘飘的,不着边际的掠过。几丝微微的风,轻柔的扑面而来,带着些咸咸涩涩的味道。楚怀远凝视着那轮圆月,轻轻抒了口气,又念出了那句常挂在嘴边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诗诗心一动,紧跟着念出这样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楚怀远把目光转向了诗诗,月光下,诗诗的眸子清亮。“诗诗,”他感叹道,“你是真正了解我的人。虽然哪里都有明月,但对我来说,它只属于故乡。因为‘月是故乡明’。”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月光下,谁也没有说话。在那柔和的、海的呼吸声里,在那月亮的光晕中,在那海风的抚摸下,他们觉得自己的每根神经都松弛着,而心灵陷进一种半睡眠状态的休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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