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当然没事。您看，我们俩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吗？”诗诗嘴角带着个甜甜的微笑，把天天推到楚怀远的面前，“您想，要是天天出了事，我还敢回来向您交代吗？”
听了后半句话，楚怀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分关心着诗诗，竟忽略了自己的女儿。他抱歉地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女儿根本没有生气。她站在那里，活泼、健康、愉快、潇洒，再加上那份神彩飞扬的韵味，朝气蓬勃的活力——哦，这还是那个整天坐在家里，像个大理石雕塑那样，一动不动地发呆的女儿吗？还是那个把父母弄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儿吗？他把女儿拉到自己的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打量着她。看着，看着，两行泪水，竟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然后，他叹了口气，带着如释重负后的喜悦和酸楚说：“天天，你可把你的老爸老妈吓坏了。”
天天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喉中哽起了好大一个硬块。她用鼻子吸着气，然而，两行泪水还是静静的沿着她的面颊流下来。但是她在笑，一个自信的，感动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角。“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对不起，爸爸，我不是一个好女儿。这些日子，我让您和妈妈担心了。我知道，你们为我，受了不少内心的煎熬。但你们放心，女儿虽然已经不是你们的骄傲了，但女儿相信自己仍然是出色的。我只是跌进了失败的低谷，但给我一段时间，总有一天，我会重新站在顶峰，对所有人大声地宣布：‘我不愧是楚怀远的女儿！我永远是我父母的骄傲！”
“天天！”楚怀远鼻子一阵酸，泪水就弥漫了整个视线。他忘情地搂住了自己的女儿，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像搂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满脸都是泪水，但却笑了起来，是那种折服的笑，那种欣慰的笑，那种充满了惊佩和感动的笑……他拍着天天的肩，温柔、亲切、疼爱、慈祥地说：“傻孩子，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在爸爸妈妈眼里，你一直都是优秀的，都是出色的，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
两张沾满泪水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诗诗在一旁看着，看着，不知怎么也流了满脸的泪。
晚上，诗诗和楚怀远又来到了海边。
海边的月色很好，白昼的暑气已被夜晚的海风一卷无遗。远处地平线上散布的渔火仍然是夜色中最好的点缀，明明灭灭的，带着梦幻似的色彩，把夜弄得生动，弄得柔和。他们沿着海岸线，毫无目的的、慢吞吞的向前走着。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月光把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长长地投射在沙滩上。
“诗诗！”楚怀远开口了，他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诗诗。月光把她的脸照得非常清楚，那对黑眼珠在月光下闪着特殊的光彩，象浸在水晶杯里的两颗黑葡萄。“诗诗，”他又轻唤了一声，“谢谢你为天天所做的一切。”
“楚老师！”诗诗有些不满意了，“您怎么也变得俗气起来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谢’字吗？”
楚怀远哑然失笑。是啊，诗诗帮了他那么多的忙，他都没说过一声“谢”字，怕这个字亵渎了两个人的情感。可今天，她帮助的不是自己，而是天天啊！他看了看远处，那个黑黝黝的蹦极台在月色中还隐约可见，最高处的红灯还在一明一暗地闪烁。他长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你们俩居然会从那么高的台子上跳下来。”
“我也不相信，”诗诗老老实实地说，“现在想起来，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听说，”楚怀远似笑非笑地说，“你骗了天天，自称自己每个学期要来跳三两次呢。”
“行了，楚老师，别揭我的短了，”诗诗的脸有些发热了，“我也是没办法，要不这么说，天天能跟着我去吗？”说到这里，她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您不知道，我还骗她说，蹦极的感觉美妙极了，像鸟那样自由舒展。现在我可知道了，那滋味一点也不美妙，什么鸟儿，我感觉自己简直像一只可怜的小鸡，被人用绳子拎着晃来晃去……哇！实在难受死了！”
楚怀远忍不住放声大笑，边笑边指着诗诗，就是说不出话来。诗诗两眼一瞪，装出一副非常气愤的样子：“好哇！楚老师，我都难受死了，您还笑话我。您不知道，装出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有多困难，明明心中怕得要死，还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您看我在那里谈笑风生，使劲吹牛，其实每一句牛皮都是在给我自己打气，结果，到底把牛皮吹爆了，吹出个满脸泪痕……”她想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结果嘴巴咧呀咧呀，她却蓦然间大笑了起来，笑得气也出不来，话也说不清楚了。楚怀远早已笑弯了腰，听到最后一句“满脸泪痕”，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拉了诗诗一把，一下子站立不稳，两个人都摔倒在沙滩上。于是，他们干脆坐在沙滩上笑成了一团，笑得天翻地覆，笑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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