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商采薇
“哦！”苏焱呻吟了一声，扑下头去，把面颊整个埋进了手心里。他的手指插进了头发中，辗转的摇着头，心底也辗转地辗过一层层的记忆；甜的，苦的，酸的，辣的！他的头脑里嗡嗡然的响着各种声音，像潮声，像海浪，像瀑布的喧腾……白薇，白薇，白薇……最后，这声音变成了一种微弱的、模糊的意识；有个女人快死了！有个女人快死了！有个女人快……快……快死了！那个女人叫——白薇！
“苏先生，”云嫣深沉而中肯地说，“笑妮需要一个母亲，而那个衰弱的母亲也需要笑妮。您和笑妮，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爱，唯一的牵挂。她需要你们，你们也需要她……”
“谁说我……需要她？”苏焱突然抬起头来，似乎刚从一份模糊的意识中清醒。他看着云嫣，看着她轻颦的眉，如水的眼眸，郑重的神情，恳切的目光……他突然感到一阵惊恐。云嫣，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些和她，难道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天！他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心脏撕裂般的痛，头脑昏沉沉的。“不，我不需要她，”他模糊地低语，“我需要的是……”
“可是笑妮需要她！”云嫣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苏先生，您应该知道，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完整的家，对笑妮有多重要。我曾看过她的日记，其实，她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妈妈也能像爸爸那样回到她身边来。她心中那完整的家庭，就是您、她和她的生母。如果某个人代替了她生母的位置，或者，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生母在绝望中死去，这对于刚刚好转的她意味着什么！我们以前的工作都将前功尽弃，她将被这些她认为可怕的事实，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哦，别说了！”苏焱的心一阵绞痛，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这一切他怎能否认？怎能？“笑妮，她……知道吗？”他问，声音是软弱无力的。
“我没有告诉她，因为我不知道事情会朝那个方向发展，也怕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受到强烈的刺激。可是，”云嫣突然提高声音，清朗而掷地有声地说，“苏先生，不管你们是否需要白薇，她却需要你们！好需要好需要你们！她需要被爱，被重视，被‘需要’，而这些，普天之下，只有你们才能给予。苏先生，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你们共有一个女儿！以往的恩恩怨怨，在死神的面前又算什么？您曾经那么爱她，直到现在，您都从来没有埋怨过她一句，难道，您就忍心看着一个您曾经爱过的女人，在悔恨、痛苦、绝望中死去吗？”
“别说了！”苏焱一下子跳起来，“她现在住在哪儿？”
“在你们以前的‘家’里，”云嫣感动而酸楚地说，“这么多年，她一直保存着这个家的钥匙。她说她什么都抛弃了，唯一没有丢失的，是对这个家的怀念和眷恋。”
两行泪水从苏焱深邃的眸子里流淌下来。那个家，自从那天他从那里出来，就没有再回去。那是一段他不敢去触摸的往事。可是现在，白薇在那里！白薇已经回去了！“白薇，”他痛楚地低呼着。突然，他一把抓住云嫣的手腕：“走，我们一起去！”
“不！”云嫣慌忙往后退，如水的眼睛里涌动着一份不安和惶恐，“苏先生，那里，并不是我的家。”
苏焱猛地转过头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是痛苦而阴鸷的。“我要您跟我去！”他一字一句地说。
“不！我不去！”云嫣仍然试图在逃避，“笑妮还一个人在家里做作业。我要去照顾她。”
“如果您不去，”苏焱的眼眶潮湿，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激情与震颤。“那么，我也决不再回这个家！”
云嫣吸了口气，一种带着甜蜜的酸楚，和心灵深处那份无法诉说的疼痛一起向她袭来。苏焱付了帐，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出了咖啡厅。太阳已经落山了，街头的广告和招牌上已经闪烁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微风中有了一丝令人发抖的寒意。初春的黄昏，仍然残存着冬的寒冷。
第十一章
十一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那个被冷落了两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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