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回 儒老述苍黄
石语嫣吐尽,嘴里苦涩,想起那碗水,便要拉下眼上黑布去寻,突然想起来虚竹仍裸着,忙放下手,又羞极,又无措,垂头坐在席上,脸颊阵阵发烫,心慌如麻,不知何以自处,听见虚竹坐了起来,惊讶想:「他能动了么?」
正要站起躲让,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
「啊—」
石语嫣被扑倒席上,身上像压住了一座大山,脸上扑来喘着粗气的狂吻。
「不……不行……做什么……唔唔……你放开……唔唔……」
石语嫣吓得慌极,但当她满口被吻住,又不由自主张口给他,在寒冷的泥潭被吻过一夜,似已安心了这种感觉,那一夜,她眼不视物,身负重泥压迫,只有吐进口中的呼呼热气是她的唯一生机,现下如同那夜,也是眼不视物,也是身负重迫,当这股热气吻去别处时,她才惊慌挣扎,可当嘴再被堵住,她不禁又茫然无措地惊愕顺从,一来二去,手臂又酸又软,心里虽然羞恼万分,周身却越来越无力,当吓人的粗喘扑到胸上,她又记起了失身那晚,当时粗重的呼吸,粗鲁的抚摸和粗暴的冲撞,也与现下一般无二。
石语嫣想起了那一晚,心里没了底气,只是委屈之极。
虚竹拿住了椒乳,深嗅一口乳香,回味起少林寺碑林中的销魂来,突然察觉石语嫣不再叫嚷,抬头惊疑,见她眼上的黑布尽被泪水濡湿。
「师……师妹……」
虚竹顿生内疚和慌乱,解去了石语嫣眼上的黑布。
石语嫣睁眼一见虚竹,又紧紧闭上眼,流泪抽泣。
「你说过……不再欺负我,呜呜……木头不要欺负我……」
石语嫣的泪眼和她这一声「木头」,叫虚竹烈欲顿消。
「是是,你不要哭,不要哭了。」
虚竹掩上石语嫣的胸襟,起身提上裤子,坐在席沿背对着石语嫣,呼吸渐渐平静,想起小时候的石语嫣咿咿呀呀说「一段木头……」,想起师娘死前嘱咐他好好照顾小师妹。
石语嫣渐渐止了哭泣,整好衣服,下地拿起那碗水,轻轻漱了口,不声不响走出草庐。虚竹吃惊跟出,见石语嫣走向泥潭,正要慌张去拉,却见她停在潭边坐了下来,双手抱住蜷起的双腿,下巴偎在双膝,眼睛一动不动望着泥潭尽处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轮新月渐渐升起,照得平静无纹的泥潭亮堂堂的。
「木头!」
石语嫣突然轻轻唤了一声。
「啊?师妹……你叫我?」
石语嫣没有应声,似乎在等虚竹过去。
虚竹走到石语嫣身边,向她一瞧,心顿时一荡,见石语嫣的俏脸沐浴着一层清亮的月辉,美丽无比,湿润的眼中也升起了新月,晶莹闪亮。
石语嫣没有瞧他,也没有说话,仍一动不动盯着月亮,虚竹心疑那一声呼唤是不是自己的幻听,悄悄坐在石语嫣身边,稍稍靠后,偷偷瞧着美脸。
「木头……」
虚竹又吃一惊,这回清清楚楚听是唤了他一声。
「啊?师妹?」
石语嫣又不说话了,望着月亮,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美?」
「啊?是是,是很美,十分的美,美丽之极。」
虚竹说着美丽,双眼仍未离开石语嫣的脸,见这张茭白无暇的脸上慢慢露出温婉之极的微笑。
「我从小就怕黑夜,也怕黑乎乎的脏泥,现在才知道,黑夜里的黑泥潭居然也能这么美。」
虚竹听石语嫣喃喃说着,不知她心情为何突然这么好,迷惑地应道:「师妹喜欢,我天天陪你在这里看月亮,好不好?」
说完想起敌情来,转头向净心庵的方向看去,见影影绰绰的人马还守在潭边,兵刃寒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他暗暗心惊,又惊讶见石语嫣转头向他一笑,轻挪双腿,向他挨坐过来。
虚竹触到柔软的香肩,心神不定,突然听石语嫣轻轻道:「其实……我知道娘一直很喜欢你……」
虚竹一听,脸上变色,心通通乱跳,震惊看向石语嫣,见她羞涩低下头。
「……我们在一起,娘一定会高兴的。」
虚竹这才清楚石语嫣这话的意思,惊魂方定,舒了口气道:「是,师娘令我照顾你,刚才我也想起了师娘,心里真是歉疚,师妹,我对你不起。」
石语嫣低头藏笑,吞吞吐吐道:「你照顾我……我很感激,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虚竹惊喜道:「你真的不怪我?」
说着搂上了石语嫣的腰,见月辉也遮不住羞脸上的绯红,忍不住向她脸上亲去。
石语嫣温顺受了一吻,才将脸微微一扭,嘴角含着羞笑,显然也很心喜。
虚竹见了这月色下迷人无比的娇羞,心又开始通通乱跳,再向檀口捉去。
石语嫣这回不许了,羞呢了声:「不,不要……」
虚竹没捉到樱唇,只得将娇躯抱得更紧,觉柔若无骨,心中一荡,一下抱在腿上。石语嫣身子微颤,越发羞涩,头伏在他怀里支吾道:「我是想……」
虚竹握住一只柔夷,等了一会儿,问道:「你想什么?」
「我想……祭奠娘……在娘的坟前盟誓之后……之后……好不好?」
虚竹听得明白,心想:「我自然应该依她,不然她总是觉得委屈。」
便道:「师妹,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哭了,你不高兴的时候,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许再哭。好不好?」
石语嫣娇娇应了一声,随即又哼的忍不住发笑。
虚竹听见笑声,心又刺痒,唤声师妹,见石语嫣望向他,再捉檀口。
石语嫣这回没有再躲,羞闭了眼,轻轻受他一吻之后,张眼羞视,二人眼中皆是柔情喜意,两颗心都通通直跳。石语嫣想起初来那晚,也是在这岸边,情境相类,心情却已大异,当真恍如隔世。
虚竹觉出手心里那只滑软的小手一下变得热乎起来,叫他全身暖洋洋地快美难言,这时他再看那轮明月,才真正觉出当下夜色确是美丽无比。
「唉—咳咳……」
温馨静谧之中,突然响起女人的一声叹息,接着是一通咳嗽。
二人大吃一惊,跳起瞧去。
二人身后的草庐旁居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顶轿椅,每椅两人抬着,抬椅的就是白天那四个武功极高的怪人,一个椅上坐着一个白胡黑发,精神矍铄,大腹便便的老头,另一椅上坐着一位老妪,这老妪弓腰曲背,不住咳嗽,待她辛苦地止住咳嗽,向二人望来,二人又吃一惊,见老妪满是皱纹,白眉下垂,双目射出蓝湛湛的幽光。
轿椅放下,那老头下轿,向前走了几步,向虚竹二人仔细打量。
虚竹未觉不安,反渐从容,见这老头肥胖却不显笨拙,眼中睿智,气势稳重,笑容和蔼,令人心生敬意。
老头打量一番后,微微一礼,道:「敢问是天山派贵掌门么?」
虚竹赶紧郑重还礼,道:「是,是我。」
老头又问:「敢问贵姓?」
虚竹不敢怠慢,再行礼道:「禀前辈,晚辈姓段,名叫段虚竹。」
老头一捋胡须,微笑道:「老夫姓苏,前辈二字不敢当,请小友唤我苏老丈就好。」
接着又问:「敢问段掌门出身哪里?父母安在?至今婚否?」
虚竹一愣,大为奇怪,原来这姓苏的老头只知道这里有个天山派掌门,其他一概无知,而他问这些却是何意,听来倒像是要招女婿一般,可敌情不明,虚竹既不能说出真实身世,也不想说出是非难辩的名剑山庄,支吾道:「这……在下身世么,不敢相瞒,晚辈从不知父母,小时被人拐卖到了丽春院……」
虚竹说出丽春院,吃惊闭口,看向石语嫣,心想:「这话也说错了,师娘和师妹是不知自己有这段经历的。」
老头点头一笑,接口道:「风尘之地多奇女,老夫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唯有一钱塘歌女能识我,她机敏聪慧,实乃老夫一生中唯一的红颜知己。」
虚竹惊喜,知这苏老丈所语大有解他困窘之意,但他偌大年纪,在人前直言红颜知己是一歌女而毫不忌讳,这胸襟当真了得,即倍添好感,问道:「苏老丈的红颜知己一定又美貌又机灵,她叫什么名字?」
老头应道:「她姓王,名叫王朝云,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使老夫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唉!」
虚竹听见「王朝云」这个名字,便想起孟家那个「史朝云」来,后面的话却听不明白,但见老头说得动情,便以之为同好知音,回应道:「不错,风尘女子都很善解人意,更会用心服侍人,这个晚辈清楚得很。」
说完把王朝云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两遍,想着以后一定要去钱塘湖上一游。
石语嫣在旁脸红了,老头所说那句「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即为「巫山云雨」的出处,自是男欢女爱之意,而虚竹说的那一句就更加露骨。但见这老头气度不凡,又不大像是低俗猥琐之人,那当是任性多情的豪放之人了。
石语嫣不禁瞧向那老妪,想这老婆婆与老头同来,听他感慨红颜知己,不知她与老头是什么关系。
那老妪低下头去,又是一通咳嗽。
老头的目光转向石语嫣瞧了瞧,又向虚竹问道:「你们二人是小夫妻,还是一对小情人?」
石语嫣的脸更红了,虚竹犹豫一下,答道:「我们二人还不是夫妻,但如今算是定有婚约了。」
老头哦一声,道:「既然有了婚约,那就是自己人了,二位请。」
说罢伸臂向草庐相邀。
虚竹见老头神色慈祥,语气和蔼,似无恶意,瞧瞧石语嫣,拉住她手,走向草庐,心想:「这老头总算问对了一件事,她真真确确是我自己人了。」
二人进了草庐,老头随后进来,四个怪人和那个老妪都留在了外面。
老头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角落,窸窣窸窣翻出一个油灯,用火石燃着。
二人看看油灯亮起,对视一眼,很是奇怪,听老头叹道:「唉,这盏灯伴我十三载,如今仍然一点就燃,而我却几乎拿它不动了。」
二人吃惊地又对视一眼,原来这老头是这间草庐的主人,登时肃然起敬。
老头拿起油灯仔细看了看那块被石语嫣当作垫板的石板,放下油灯,费力地端起石板,小心放在草席上,然后盘腿坐上草席,一指石板对面,笑道:「敝处简陋,只好请二位小友席上就坐。」
二人也像老头那样,登上草席,并肩而坐,知他必有话说,静静等待。
老头道:「老夫来此,专为小友一叙,一月之前,老夫正拄杖听江声,本想抛下一切俗务,从此江海寄余生,不料突然受命。」
老头说到这,想了想,一指石板,道:「且从这块石板说起吧,这块石板是袁天罡所刻,距今快有五百年了,两位小友可知袁天罡之名?」
虚竹摇摇头,看向石语嫣,石语嫣微一沉吟,道:「隋唐年间,有位异人叫袁天罡,以相术预测名扬天下,老丈说的莫非此人?」
老头点头微笑,道:「不错,这个袁天罡在当时天下闻名,给人看相,预卜吉凶,无不灵验,其时民间盛传为天罡智慧星转世,然而一次,他和徒弟李淳风见一人就要迎面经过一株大树,他心算一卦,说那人要从大树的右面绕过,并与徒弟戏赌,见师父说右面,李淳风只好说左面,然而见那人举斧劈树,从分开的树干中穿过。袁天罡大惊,上前问那人为何如此,那人大笑道:大路朝天,不走两边。」
老头说到这,停了停,虚竹听得有趣,笑道:「那人一定是非傻即呆,不过这样一来,这姓袁的神仙岂不是算错了?」
老头叹道:「小友说的不错,这是袁天罡出道以后,唯一的一次失算,后来考证,劈树那人是位姓段的将军,正去南诏平叛,此事是他心血来潮,一时兴致所为,袁天罡却因此悟出了一个极为深刻的道理,从而依据生平所学和伏羲八卦演算出六十幅图,合称《推背图》预言了后世五百年的兴旺治乱之事。」
石语嫣听到这,忍不住问道:「他悟出了什么道理?」
她既知袁天罡,也早听说过《推背图》这部奇书,只是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段典故。
老头摇头道:「袁天罡此人高深莫测,他悟出的深刻道理,外人不知,不过另有一事与此关系重大,便是他演算出《推背图》之后,走火入魔,创立了一门教派,称作五毒教。」
「啊?」
虚竹和石语嫣都大吃一惊。
虚竹惊道:「原来五毒教的教主就是这个……这个能掐会算的妖道?」
虚竹适才称袁天罡为「神仙」,此时一听五毒教,对他好感大减,因此改口称之为「妖道」。
老头摇头一笑,道:「五毒教自然是邪门歪道,谁也想不到袁天罡为何做出此事,因为他还有另一个极其隐秘的身份。」
老头神色犹豫,瞧瞧庐外,才道:「袁天罡其实身属五仙教。」
老头说出「五仙教」时,神色凛然,显然对这三个字极其敬畏。
虚竹和石语嫣都未听过五仙教,互视一眼,等老头继续说下去。
老头沉吟一会儿,接着道:「五仙教比五毒教早得多,如要说其渊源,就要从一段亘古传奇开始。」
「上古时,正逢天地一劫,魔王蚩尤祸乱天下,天帝派九天玄女下凡,帮助炎黄一族拯救苍生黎民,九天玄女与魔王蚩尤几番恶斗,竟互生情愫,以至天翻地覆,阴阳颠倒,但九天玄女乃女娲成仙后的化身,见自己抟土而成的众生频临灭绝,一念不忍,终成悔悟,香魂划入轩辕剑,斩情丝,诛心魔,人间得以幸度此劫。不过仙魔之间,情根深种,因果已成。玄女座前『天、地、人、神、鬼』五个侍卫留在人间,结为五仙教,守护这段情劫。」
老头瞧瞧虚竹二人,捋须再道:「这是老夫所知的五仙教由来,但另有人说『五仙教』其实是源于九天玄女所养的五种仙物,分别是:灵鹫、电貂、凤雉、仙鹤、鬼虫。是传说也罢,真相也罢,后人无从知晓,不过漫漫岁月中,世道纷乱,人心不古,五仙教由于教徒对『天人合一』的认识不同,渐渐分裂成天、地、人三道,这是确知的事实。
『天道』之人,修炼上天玄经,不食人间烟火;而『地道』之人,认为非善既恶,不破不立,只有地火烧尽世间罪恶,上天光明才会如涅槃重生;『人道』则认为人可救赎,全在自心,尊崇正统,顺应自然,就可做到天人归一。
几千年以来,『天道』之中,坚持修炼,而至功成之人越来越少,偶有仙侠于世,也是惊鸿一现,渐渐脱离了教派纷争。只有『地道』和『人道』各执教义争论不休,两道又自分化,『地道』之内先后衍生出了摩尼教、弥勒教、明尊教等等,『人道』则衍生出了五斗米教、太平教等。
相比之下,『人道』主张济世教人,尊奉圣贤,更得圣主明心,但遭逢乱世则不得不隐逸山泉,独善其身,这时『地道』之人就会趁势振臂高呼,引导百姓揭竿而起。
两道都人才济济,比如『人道』之中,远有伯夷、叔齐、吕尚、商鞅,近有董仲舒、皇甫谧,以及阮籍、嵇康等竹林七贤,更有李士谦、李太白、王仁裕等家喻户晓的名士,这些只沧海一粟,实如浩瀚星辰,不可胜数,『地道』的能人也是如此,陈胜、吴广、张角、黄巢、以及溪洞蛮夷首领黄乾曜等都是『地道』出身,五仙教实则左右了几千年来的世道变迁,影响颇为深远。」
老头说到这里,大为感慨。而石语嫣惊奇之至,听老头所说,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随口列举之人,个个如雷贯耳,令她不敢相信,惊问:「李太白?他也是五仙教?」
老头怡然笑道:「不错,此人虽天纵奇才,傲视古今,却也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每每自称『酒中仙』,其实大有深意,自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他仰慕天道,由于不能忘情,终未成仙,但造诣颇精,那一句『造化合元符,交媾腾精魄,赫然称大还,与道本无隔。』已深得几分仙味。」
石语嫣听的连连点头,想李太白一生仗剑求仙,留下名作《侠客行》超凡脱俗,果真与五仙教的气质相符。
虚竹不大熟悉老头所说之人,但李太白之名他倒有些耳闻,听到那句『造化合元符,交媾腾精魄』时,心中一动,暗想:「莫非『合元大法』之名既是来源于此么?」
这时,老头突然目光炯炯。
「但我教之中,无论何道何人,都恪守着一个生死契约,那就是保护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二人见老头神色十分郑重,都怦然心动。
老头却没有说出这个秘密是什么,而是长吐口气,又说起了袁天罡。
「袁天罡即『地道』之人,但他又与『人道』中人交往密切,在两道之中都威望极高,被两道共同推举为教中的掌令长老,执掌教令『火山令』,教徒尊之为『圣火令』。正因于此,唐太宗皇帝要给袁天罡筑坛封神时,袁天罡便自请为『火山令』一职,在他听了那一句『大路朝天,不走两边』之后,向教中发出了圣火令,那时他已秘密创立五毒教,两教同奉其令,两教中身份重要的人物共聚凤凰山,人皆蒙面,互不相识,但五仙教是白衣,五毒教是黑衣,黑白两道长列两边,袁天罡从中穿过,哈哈笑道:有善既有恶,有道必有魔,一阴一阳,合久必分,一明一暗,分久必合,茫茫天数此中求,世道兴衰不自由。五百年后天倾地覆、阴阳错易,今我以身试劫,自造一劫,以劫化劫,不杀不劫。就在袁天罡说出『不杀不劫』时,五毒教突然袭击五仙教,五毒教人少,但有备而来,那一役中,沾满鲜血的白衣尸体遍布了凤凰山。当夜子时,袁天罡自焚身亡,五毒教隐秘消失,而五仙教受此重创,教众四乱,纷树一帜,这也成为后来唐末势微的一个始因,乃至五代十国乱不休,苍生白骨露于野,唉!」
老头摇了摇头,长长一叹,深皱苍起,悲天悯人的痛惜之情溢然于色。
虚竹欲言又止,终忍不住吃惊道:「苏老丈,你说五毒教消失,实际上他们仍有头目,称作黑蜘蛛,可怕的很,昨日追杀晚辈的星宿派小妖女,她其实也是五毒教的人。」
老头点头道:「不错,凤凰山之后,有传言说,袁天罡并未身亡,那日自焚的是他的徒弟李淳风,也有传言说,袁天罡当日确实自焚,接着又在大火中涅槃重生。但自那役之后,袁天罡确没再出现,五毒教也确有几百年没有活动,直到最近一百年才重现江湖。唉!或许……这正是应了袁天罡的生前推算……」
「千年一劫?老丈是不是说,这正应了这石板上刻的什么『绍圣三年,千年一劫』?」
老头有些诧异地瞧着虚竹,越发凝重道:「那袁天罡的推背图,从上五百年推算到下五百年,最后说今年要有没绝人世间所有一切的天地一劫,就在三月前年初,袁天罡生前执掌的圣火令突然再现。」
「圣火令?五百年前的那个圣火令?这是何人所为?」
虚竹惊奇问。
老头摇摇头,看着虚竹,露出神秘之色,道:「不知何人所为,亦不知此令真假,但此令却与小友有关。」
「小友……你是说我?与我有关?怎么与我有关?」
虚竹迷惑追问,越问越吃惊。
老头摇头回道:「为何如此,谁也不知,圣令上清清楚楚说,令天山派掌门于七月十五赶赴总坛,小友现下是天山派掌门,因此与小友有关。」
虚竹这才明白与他有关,只因他是天山派掌门,张口结舌地想了一想,恍然惊道:「这必是五毒教的阴谋了,他们早就勾结丁春秋暗害我师父林浩南,现下又想对付我……」
说着又疑惑起来,纳闷道:「……不过,他们对付我,要我去总坛做什么,难道他们想一网打尽?」
老头皱眉思虑,沉吟道:「也许如此,但此令既出,无人敢违,当日五仙教元气大伤,『地道』中的光明教,为避战乱,移师西域,改称明教,目前乃教中最具实力一支,他们千里赶来就是为此,要请小友赴总坛天山缥缈峰。」
虚竹愣愣一听,又叫了起来。
「啊啊?他们来此不只是为了乾坤大挪移?要我……要我去……哦,缥缈峰就是五仙教总坛?可既知是五毒教阴谋,我干甚还要回去?」
石语嫣也惊道:「听老丈所言,老丈并不是明教之人,那就一定是『人道』中人了,我想此事这么奇怪,会不会与贵教的那个『秘密』有关?」
虚竹听石语嫣一说,接着叫道:「是是,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老头含着歉意道:「两位小友不知,每位得知那个秘密的五仙教人都曾立下毒誓,一是绝不泄露那个秘密;二是绝不违背圣火令。是以虽知袁天罡叛教,可圣火令却不敢不尊。其实天山派也是五仙教的一个分支,乃九天玄女的一个侍女所创,目的就是守护总坛。两位小友放心,明教此来精锐尽出,『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四大法王都来护送,定不惜性命保护小友周全,到了七月十五那日,真相自当大白。」
石语嫣又问:「老丈,段家父子现在何处?」
老头一笑,道:「我与段王爷乃多年故交,小友来时没见到老夫,老夫那时正去送段王爷一程,途中交谈甚欢,才耽搁下来,我等原想在此歇息一晚,再去追赶小友,不想小友又回来了,真是合着厚缘。」
石语嫣对这老头再生敬意,知其既与段正淳交好,身份一定不俗。
虚竹心里嘀咕:「他话一定不错,段正淳巴不得有个理由带走甘宝宝,自然甚欢,匆匆离去。但明教对我可不同,明说是请,其实是迫,不由我不去。」
虚竹想到这,神色无奈地看向石语嫣。
石语嫣道:「我信苏老丈不会害你,我陪你去。」
说罢把手送到虚竹手里。
虚竹柔夷在手,陶陶然又有喜色,胸内热乎乎如饮醇酒,心想:「有了这个无情变有情的小师妹,长途不寂寞,正好去瞧瞧阿朱,也不知二奴她们找没找到千年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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