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重返昆明·下 — 重会魏大叔
昆明，小雨。
早就接到了青璇的书信，云南总督苏郅与云南步骑营统领孛茂早早地便率人在城外五里处等待。
时隔四年，林晚荣再度来到昆明，四处没有变化，绿水青山，这连绵的小雨倒也没有坏了众人的兴致。
纵然此来有重要的事，可也代表着与故人重逢。
“大人看，他们来了。”
苏郅看了看远方行近的马队，便对着左右唤道：“诸位同僚随我来。”
这苏郅四年前被林晚荣网开一面保了一条性命，这几年来勤勤恳恳，总算没有將镇南侯苦心营数十年的政绩荒废。
没了镇南侯，还有苏大人，很快百姓们便挥去了心中对镇南侯思念的沉痛，遥想当初在镇南侯府外还有不少百姓想让林晚荣血债血偿，如今可谓历历在目。
“下官拜见林元帅，拜见出云太后。”
众人随着苏郅，在马队还没完全收脚的情况下不顾雨天道路泥泞，恭敬下跪行礼。林晚荣赶忙笑道：“诸位大人快快请起，这雨天怎么也不撑把伞避一避呢？”
苏郅笑道：“这出云太后首次南巡至昆明，下官自当出城迎接，这淋些小雨算不得什么。”
林晚荣点了点头，这老小子可谓珍惜活下来的机会，这马屁拍了就拍了，老子也替青璇收了便是。
“下着雨在这呆着也不合适，不如一起回城后再说？”
“下官遵命。”
李茂此次护送的军马足足带了有两三千人，这也和当初青璇传信内容有关，如今在场的不是当朝太后和摄政王，便是云南最高品阶的文武官员，小心使得万年船。
昆明城内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并不多，这少有还在路上走着的人，无不驻足看着大队人马进入城中。这有些人是认得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黑脸男子的，一提到这是赫赫有名的林三林大元帅时，诸人无不投去一个钦佩和赞叹的眼神。
真是年少有为啊！
原来的镇南侯府，在长公主返京后，暂时由苏郅居住，苏郅为了尊重镇南侯和长公主，那一方种植兰花的花园他保留了并且平日亲自还会栽种。而魏大叔则也住在里面，平日在幕后给苏郅出谋划策。
进入镇南侯府的那一刹那，林晚荣长叹一声。景是一样的景，人却已不是一样的人。
青璇走到他身边时，低声问道：“林郎，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事了，咱们快进去吧。”
杜修元芾着自己的人马，随着李茂去军营处扎营，奕铎率着龙阳军跟随着林晚荣青漩等人直接进人內院，这刚一走到花园的时候，林晚荣便注意到花园里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正俯身捯饬着那些兰花。
他皱了皱眉，问身后的苏郅道：“那个是？”
苏郅笑了笑，对着那男人唤了一声道：“慕白，快来拜见林元帅和出云太后。”
那男人抬起头，一下便看到了那个可以称为自已一生之敌的男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这些个女子可是都有数的，因此除了青璇，其他几个女子的眼神都格外犀利。
苏慕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恭敬地走到两人面前，抱拳俯身行礼道：“草民苏慕白，参见林元帅，参见出云太后。”
“免礼。”
“一晃三四年不见，状元郎可好？”
“托元帅的福，一直很好，平日便在园中浇浇水看看书，偶尔去城郊学堂教些孩子认字。”
这些林晚荣是一清二楚的，从他重归自由离开山东返回云南那一刻起，林晚荣和青璇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这几年以来，这个苏慕白从来没有参与过与政冶有关的事，平日便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经常给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教书认
字。
他点了点头道：“好，这样挺好。”
苏幕白笑了笑，对着嫉晚荣抱拳道：“这修葺花草之事尚耒结束，请允许草民继续。”
青璇见这苏慕白他谈吐与当初截然不同，心想这几年的反省，恐怕已经让他洗心革面，于是便一拂袖子道：“那便去吧。”
看着苏慕白退去的身影，林晚荣和青璇互相对视了一下，兴许当年的决定获得了意外的收货，也让青璇更加佩服自己的夫婿。
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放行自已仇人，普通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胸襟和魄力。
男人与男人之间，征服与被征服看的不仅仅是武力和心计。
苏郅与李茂带着林晚荣等人屏退左右，直接进了议事的正厅，刚一推开大门，里面一个眼神空洞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便映入眼帘，他坐在那，脸上笑呵呵的，可眼神却撇在了另一边。
魏大叔八十多岁了，他更老了，可是看那睑上的神色，却十分的精神，相比于鞠躬尽瘁的帝师，魏大叔看起来活得很轻松。
“晚荣啊……哦不，现在我得称你一声摄政王大人了。”
林晚荣赶忙上前道：“魏大叔，魏大叔快别这么见外……你老了……”
他扶住了魏大叔的胳膊，虽然大叔已经有些干瘦，可他能感受到，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可魏大叔的手臂倒还有几分力。
“傻孩子，我都快九十岁的人了，若还不老岂不成了妖怪？”魏大叔拍了拍林晚荣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说着他朝着青璇可能在的方向，恭敬的抱拳行礼礼道：“魏贤拜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魏公公快快请起，您年纪大了，快坐下吧。”青璇自然是知道魏大叔的，看着他苍老如斯，不禁有几分心酸。
那些四年前和魏大叔有一面之缘的几个女子也纷纷识大体和老人家打了声招呼。
可一边的苏曼莎马上就认出了他：“是你，是老先生你！”
看来，当初那个给她灵蛇匕首的，真的就是魏大叔了。魏大叔听到这陌生的声音，起初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不一会便笑道：“原来是姑娘你啊。”
魏大叔虽然眼盲，可听力和嗅觉十分灵敏，顺着苏曼莎的声音便闻到了一股药味。“姑娘这是受伤了么？”
林晚荣笑道：“魏大叔，这姑娘之前睑上有一条很难治的疤，前段时间我们找到了一位故人，替她治上了一治，如今还在敷药。”
“什么故人！”魏大叔笑着哼7一声道：“墨姑就是墨姑，你这小子。”
听魏大叔什么事的门清，其他几人都暗自笑了笑，唯独陆摘星一人没有吱声。魏大叔看不见却感觉得到那位置有个人站着，却没有说话。
苏郅见寒暄完了，便开口道：“人都到了，还请太后和元帅主持大局吧。”
所有人纷纷入座，林晚荣和魏大叔久别重逢，便坐在了一起，这堂内都是知情的人，奕铎便在最后将大门关上，让随行的龙阳军全部警戒在大厅外的四周。
“本宮传递给苏大人的书信想必您和李将军已经看过，如今南境隐患又起，只不过这其中不仅仅是大华和缅甸的问题，这踏炎铁骑目前滋生内乱，两位长期身处南疆，不知对这踏炎铁骑有无了解。”
李茂叹了口气道：“这踏炎铁骑便是那人间的鬼神，只听其闻，从朱见过他们的真容，这么多年，想必老一批的那些老的老死的死。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大华上下没有大量的人员失踪事件，末将想若他扪的存在是真的，这兵员是如何补充的呢？”
“正是。”苏郅补充道：“太后传信来了以后，下官查遍南疆所有的史料，均没有关于踏炎铁骑的一笔一划，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不好对付啊。”
“踏炎铁骑的副帅元烈，前不久在武定县提议合作，由我们解决掉他们的老大陆寻，由他接管踏炎铁骑并且不会在缅甸和大华的纷争中站在缅甸一方。”林晚荣沉声道：“这踏炎铁骑说到底也是大华的隐患之一，他们也许人数不多无法占地为王，可就像一只苍蝇，无时无刻威胁着大华的无辜百姓。林某人想借着此
事，将这踏炎铁骑一并连根拔起，这首当其冲，便是找到噬龙殿的位置。”
一边的魏大叔道：“这元烈答应告诉你噬龙殿的位置，倘若这其中乃是个阴谋，晚荣你当如何是好？”
林晚荣摇了摇头道：“和元烈这两次接触，此人狂妄至及，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仙子姐姐和师傅姐姐击杀。倘若他吃不准我们，恐怕也不会贸然现身，既然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想要暗害我其实大有机会，不过他并没这么做，因此我想，他是真的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只不过目前踏炎铁骑内部，绝大部分人还是支持陆寻，在內部，他无法获得和陆寻对抗的力量。”
“这踏炎铁骑必有过万之众，要想对抗，大华将士必有损伤，只怕到最后两败俱伤让这元烈渔翁得利啊。”李茂担忧道。
“当然，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只不过目前为止，噬龙殿在哪我们无法知晓，倘若因为一些隐患就故步自封的话，就会错失战机。”林晚荣道：“我们到了昆明，这元烈必然会再现身一次，到时候我会想方设法得到噬龙殿的位置。另外探子小妞，麻烦你叫你的门人去陇川地区查询是否有人在林间搜寻乌蟾蜍。”
陆摘星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
“兵行险招倒并非往绝路上走，既然晚荣你已经有了主意，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只不过这踏炎铁骑来无影去无踪，多年未出现，此番再度出山，必造杀虐。”魏大叔意味深长道：“在来信中，苏大人说你们在孔雀坞的隐蔽山洞里找到黑苗贼人里通外敌的证据，可是真的？”
青璇嗯了一声道：“不错，据墨姑所说，他们是想用偏方复制当年大理之战的毒尸蛊毒。”
一听到毒蛊毒，当年参加过血战的李茂沉默了几分，眼神也有一阵瓢忽，他从军这么多年，可谓所向坡靡，唯独大理之战打得鬼哭神嚎，几乎就要丧命。”
卷土重来又一次？他不敢想下去。
魏大叔点了点头，朝着苏郅的方向说道：“苏大人，且把情报递绘太后看看吧。”
苏郅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几个信封。青璇将信取出来逐一看了看，发现这里面都是缅甸和安南近期的情况。
戚继光的水师兵临安南，采取禁海策略后，安南大受打击，此刻已无心协助緬甸夹击暹罗国，而缅甸此刻也正在重新调整军备，将防守重心转移到了缅甸和大华的边境。与此同时，沙奎趁着缅甸王重病，已经设法害死了他两个能够继承王位的儿子，下一步恐怕就是造反夺位了。
青璇将信件给了林晚荣看了看，林晚荣看罢，心里忽然多了些计策，他笑了笑道：“这帮緬甸人打着什么主意我算是明白了，按照元烈说的，这陆寻必然和沙奎是联盟的关系，沙奎是想依靠踏炎铁骑神出鬼没的特性，让大华的军队首尾难以兼顾。云南之地，多得是住在山林之间的百姓，即便不用攻城，躇炎铁骑也
可席卷大半云南，倘若他们得到了毒尸完整的配方，这些掳走的百姓都可以被做成毒尸。”
“那现在按照元帅的意思，该如何安排？”
“现在看样子陆寻的手下搜寻乌蟾蜍已经搜寻的差不多了，根据蘑菇姐姐说的，这制造毒戶蛊毒的配方里还得有千日醉兰，这千日醉兰应该就在他们手里，解决踏炎铁骑势在必得。”林晚荣道：“通知边关的将士，加强戒备，凡是形迹可疑的人统统拘押，只要解决了踏炎铁骑，缅甸的军队并不难对付。对了，京城调来的大军如今到哪了？”
“算着时日应该已经入川，此次由李武陵亲自率军南下，应当很快就会到昆明。”青璇道。
林晚荣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元烈是个聪明人，势必料想到我有心对整个踏炎铁骑动手，他狠，我得比他更狠，等他观身以后再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稍等了一会他补充道：“若毒尸蛊毒已经配成，恐怕元烈就来不及了，他不急着来，咱们就还有足够的时间。”
青璇点了点头，便对李茂和苏郅道：“既然如此，那李将军和苏大人速速前去督办吧，这云南与缅甸的边境线不短，各处都要安排军力镇守。”
“末将（下官）明白！”
等两人下去后，林晚荣方出了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道：“忙完了正事，赶紧聊些别的吧，师傅姐姐，你不是有问题要问魏大叔么？”
安碧知嗯了一声，对着魏大叔道：“请问魏大叔，您赠予苏曼莎的灵蛇匕首是从何得到的？这灵蛇匕首乃是黑苗宝物，也是头人的象征，为何会落到您的手里？”
魏大叔笑道：“这匕首并非什么黑苗的圣物，在它成为黑苗头人的象征前，这把匕首的拥有者乃是前南诏古国十一代帝王劝禽晟的爱女荻珞莎。当初有一无名神匠，给南诏王打造了两柄神兵，一柄就是那灵蛇双匕，另外，便是风城城主的信物金蛇剑。”
全蛇剑？林晚一惊，马上拿出墨姑给他的配剑递给了魏大叔：“魏大叔，这剑现在在我身上……”
魏大叔谅讶地哦了一声，接过宝剑好好摸了摸，甚至拔出来感受了一下那剑刃的走势，不禁叹道：“果然是神兵啊。”
“这匕首和金蛇剑有什么特殊的么？”安碧如疑问道。
“这荻珞莎乃是当初王室里唯一通晓的蛊术的祭司，这毒尸之术的创造者便是她。这两把武器在普通习武之人手里，不过是上乘的趁手兵器而已，可若到了蛊术通天的人手里，这两把武器的威力不可想象……”
林晚荣回忆起当年墨姑破玉王爷用傀儡蛊“复生”后在无量山下击杀的五十名大华军士，那些军士死后均“复生”成类似毒尸模样的东西，虽然不比毒尸那般不易击杀，可也是极其阴毒罕见的伎俩。
说着，魏大叔叹道：“无量风城和南诏王室关系交好，于是当时南诏王将金蛇剑赠给了当时的无量风城城主，没想到如今传到了晚荣你的手里。”
“因缘际会，因缘际会。”林晚荣嘿嘿一笑。
“那后来怎么会落到黑苗的手里呢？这灵蛇多年前便不见了，怎么又落到了大叔您的手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南诏灭亡了以后，灵蛇便下落不明，也许是黑蕾的某个乡亲捡到了以后什六奉给当时的头人了吧，这匕首削铁如泥，放在当时贫穷落后的苗寨里可谓是无价之宝，自然也被认为是可以作为头人象征的宝物。四年前苍山洱海之战，疏通洪水以后，李将军派人进入皇宮搜寻，于地宫里找到了它，至于是怎么落入南诏余孽手里的，我便不知了。”魏大叔解釋的非常详细。
原来如此，诸人纷纷点了点头，原来这金蛇剑和灵蛇都是来历非凡的神兵。
苏曼莎握了握手里的灵蛇，忽然将它递给了安碧如。
“小咪猜，你这是干嘛？”
“曼莎年纪轻轻，武功平平，更不会什么蛊术，用这匕首着实是浪费了，安圣姑不如您拿去吧。”
安碧奶娇笑道：“姐姐也不会那巫族蛊术，而且姐姐如今也用回了剑，你既已是黑苗头人，不如就留着吧。”
“可……”
林晚荣在一边忍不住指着她和旁边的陆摘星道：“你们俩个扭捏一个不爰说话，啥时候改改这毛病。以后还怎么嫁人？”
陆摘星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晚荣，而苏曼莎则低下了头，安碧如笑着将她的手按了下去，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一边的青璇笑道：“大家赶了几天路都疲乏了，先下去收拾一下吧。”
林晚荣嗯了一声道：“你们快去休息吧，我有不少话要和魏大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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