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
作者:王力雄
“我更不愿意让一个半男半女的人摆弄我的鸡巴! ”李克明故意放大声音。
那男人不受刺激,宽容地一笑。
“给他屋里放一个电马桶。”他对护士长说。
走廊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都穿白大褂。
一个站在楼梯口,另一个站在阳台门前,虽然装成无关的样子,可一眼就能看出是两条狗。
“好吧。”李克明尽量让声调轻松。
“用用伺候洋屁股的玩艺儿也不赖。
不过得让我手指头能活动。”
护士长看了一眼那男人。
“合理要求。”男人高雅地说。
出了什么问题 他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
昨天房门还没反锁,玻璃外面没有挂帘,护士长还亲切慈祥,也没有监视的狗,同事和朋友还可以络绎不绝地探望。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昨晚和老三的谈话之后,难道泄露了
清醒以后,李克明装得什么都没觉察,对调查人员只谈和凶手搏斗的过程。
在沉迪面前装得更傻,无论沉迪怎么绕圈儿套他,他都回忆不起沉迪那些古怪的行为,只对嘉奖的许诺有兴趣。
但是他的心里已经雪亮。
当他在老三的怀里清醒,知道凶手跑了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他明明在飞机上看见了搜索队。
老三说,搜索队沿北岸走了一半,突然被告知凶手在南岸,命令他们返回,部署的封锁线全部撤掉。
从那时起,原来那些孤立的疑点就连成一条明晰的线──沉迪一定是这次暗杀的同谋! 所有那些无法理解的事都变得那么明白:否定他的保卫方案不是因为他的方案不好,而是他的方案太严密,凶手难以下手和逃脱﹔把公安处人员缴械,弄到外围是因为他们对环境太熟悉﹔让直升机撒纸屑是为了转移人们注意力,给凶手创造时机﹔不让他跟公安处联系是为了一切行动全由沉迪控制,而控制的目的就是给凶手网开一面﹔如果他那时能调来一艘公安处的巡逻艇,就算凶手会飞也他妈的跑不了! 可叫一个“最高机密”把他吓住了! 至于不派飞机和巡逻队到北岸,中途调回搜索队以及拖延对公路﹑车站的封锁,目的都再明显不过。
但其它人并不容易意识到,沉迪掩饰得很巧妙。
在一片混乱中,很难说哪个决策正确或错误,顶多人们觉得他无能,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越狡猾的人越盼着人家说他无能。
不过沉迪心里会明白,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李克明。
在那个关键时刻,他没有回旋余地,不可能充分伪装。
当时骗过了李克明,事一过就会昭然若揭,除非李克明是傻子。
李克明当然不是傻子,只要查一下档案,看看那些功劳记录,听听上下级的评价,谁都会知道这个李克明是多么精明,多难欺骗。
然而精明的李克明装出在搏斗﹑4烧﹑飞机爆炸和脑震荡之后变傻了,记忆紊乱甚至丧失,言语迟钝,懵懵懂懂。
直到昨晚之前,看来沉迪也有点信了。
哪出差错了呢 只能是和老三说的话被沉迪知道了! 窃听器! 他心里抖了一下。
看一眼四面,床栏里,台灯中,桌子后面,椅垫底下,或者就是床头柜上的药丸,或者就是墙上那个黑点,窃听器可能早装了满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企业公安处的局限使他从来没有用过窃听器,所以这方面的概念太少,又是在自己的职工医院里,更不容易想到这一层。
他和老三的谈话只是防备隔墙有耳,开大电视音量,尽量压低声音,防“耳”够了,却怎么防得了有计算器处理信号的窃听设备呢
老三怎样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现在应当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
如果继续顺利,零点三十七分将在丰台下车,立刻给当年警官学校老校长打电话。
老校长现在是安全部五局的局长。
哪怕在梦中惊醒,他也一定会立刻接见老三,因为老三带去的消息将告诉他,这次暗杀的主谋就在国家上层内部,只要揪住沉迪这根线,就能挖个水落石出。
如果往下还是顺利,也许就能防止国家的一场大动乱。
他李克明就成了民族英雄! 可是,如果不顺利呢 ……如果不顺利……他不敢往下想……老三是公安处刑警队长,和李克明从小光屁股长大,都是黑龙江省黑河人,又是警官学校一个班的同学,亲兄弟的关系也难比得上他俩。
但不管他敢不敢想下去,那预感却始终牢牢地缠住他。
直到一辆呼啸开来的救护车引起一楼急救室一片嘈杂忙乱,终于听到一声撕裂人心的哭声隔着低质量的楼板传来,那预感才离去,剩下刀剜一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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