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彰时代
作者:郭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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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顾里死活不肯上救护车,医务人员只好先帮她包扎伤口,包扎完了她就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每当有消防员抬着伤者出来,顾里就第一个冲上去,然后又一脸死灰地重新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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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就是我冲死死拉着我的手的宫洺大喊:“宫洺***放开我!放开我!”,然后他的手明显一怔,我像只冲动的野兽冲进封锁线看到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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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断地寻找着,视线略过一张又一张的面,最终在墙边找到了顾里和唐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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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里狼狈极了,对的,狼狈,那个任何时候都跟顾里联系不上的词。顾里盘起的发髻有几缕头发落了下来,防水化妆品令顾里的面庞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姣好,可是大大的眼睛却好像围了一圈红疹子,有无数钻石在她的眼眶转动。我不停地叫喊:“顾里顾里……”可是顾里眼神空洞,她的世界仿佛一片死寂,任凭我在她的世界如何力挽狂澜,如何开天辟地,依然荒芜得寸草不生。她一声不吭的样子把我吓到了,我觉得有一只尖锥一下一下地钻进内心,呼吸变得浓重起来,我更加激动了,死死地钳住顾里的肩膀,不住地摇,像是要摇掉她身上所有的背上,说,“顾里,***给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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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顾里红着眼,沙着声音,说:“林萧,我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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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铅块般浓重的云在我们头顶上空停住,太阳的光芒瞬间敛住,天地间被灼红得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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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渐渐地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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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里是维多利亚港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顾里是手持长枪,身披战甲的智慧女神雅典娜;顾里是万民敬仰、无可匹敌的英女王。现在以顾里为支撑点的石灰混凝土建筑,终于分崩离析,。砖瓦被凌冽的北风揭起、脱落,渐渐裸露出黑色的钢筋支架,犹如一俱被剥去了皮肉的躯体,只剩下阴森森的白骨冷冷地灌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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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这幢支架随时会被连根拔起,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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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双手环起顾里纤细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低喃道:“没事的,没事的,真没事的……”我也想像顾里安慰当时不知所措的我们,可是却犹如有块苦涩的杏仁堵在喉咙里,每说一个字都有带苦味的汁往下淌,直抵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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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期顾里被一片从天而降的玻璃碎片,在小腿划开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当场就喷出血,我、南湘、唐宛如都吓傻了,就只有顾里还在轻松地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真没事儿,不就是一道几十厘米的口子吗,不就是流了几升血吗,不就是……”Ee2qeeye情感网
我摇摇头,不再回忆那个钢板一样坚强的顾里,继续说:“大不了我们当他们没存在过一样,Neil、顾准、崇光、顾源、南湘统统见鬼去吧……你看我们还是像最初一样,顾里,林萧,唐宛如,一个都没少不是吗?!” Ee2qeeye情感网
我又开始哽咽了,我移开我的头,面向顾里,双手小心翼翼捧起顾里的脸,说:“只要你变回那个血拼恒隆,毒害我们的顾里,我……不,唐宛如说她愿意抛身去金茂大厦88层跳钢管舞!” Ee2qeeye情感网
这时唐宛如好敏捷地一咕噜连滚带爬跪在我们身边,舒展她充满肌肉感的手臂,将我和顾里好像小天鹅一样保护在她(母鸡)的怀里,她带着哭腔说:“对,顾里只要你振作起来,林萧答应跟我一块去跳钢管!呜……”去你姑奶奶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Ee2qeeye情感网
我们三个抱成一团,在呼天抢地的救火现场,上演琼瑶式的蹩脚剧场。Ee2qeeye情感网
在我帮顾里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顾里踩着高跟鞋站在光洁的走廊里拨打给Provasi订购意大利家具:“Provasi对吧,立马送我的家具来,家具名已经通过邮件发给你们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家具给我从意大利空运过来,Now!!” Ee2qeeye情感网
我轻轻地呼了口气,顾里的本质是住在盘丝洞修行千年的妖精,他爸的死改变不了她,她的癌症改变不了她,那么顾里这辈子就本性难移了吧。我想,虽然她现在面对着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她依然对着Provasi专卖店的经理拿出她那一套欠扁至极的言辞已经说明那个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顾里开始苏醒,或许在恒隆抢掠般扫荡时,或许在《M.E》飞扬跋扈时……我们,无从知晓。Ee2qeeye情感网
我、唐宛如、顾里围成一个三角形,低着头,各怀心事。 Ee2qeeye情感网
“林萧,你甩我一耳光吧。”顾里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我。 Ee2qeeye情感网
“什么?”我惊愕地抬起头来,挑出小拇指就往耳朵里抠。我怀疑是我耳屎太多,出现了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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