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可是，”楚怀远的眼光温存而深邃，“我仍然认为，你是我所认识的女孩中，很有深度的……”
“哇——又来了！”诗诗忙不迭地喊起来，“楚老师，您什么时候能不吹捧我呀！您居然说我有深度！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知道几句歪诗就谈深度？天！楚老师，您别讽刺我了。我是想到那儿说到那儿，我的深度只有一张纸那么厚！我爸说得对，我永远是个疯丫头，怎么训练都当不成淑女……”
“淑女？谁让你当淑女了？谁说只有淑女才有深度？”楚怀远啼笑皆非地说，“拜托，我们家已经有两个淑女了，我还真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个快快乐乐的疯丫头。”
“行了行了，楚老师，”诗诗慌忙摆手，“您别说了，我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了！”说着，她真的伸出胳膊给他看。
楚怀远也笑了，用手握了握她伸过来的手。
“你是冷了！”他简单明了的说，“你的手都冻得冰凉了。”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那外衣带着他的体温，把她温软的包围住了。她有种奇异的松懈与懒散，觉得自己像浸在一池温暖的水中。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马达的声音，单调的“波波波波”的响着，击碎了寂静的夜，也填补了寂静的夜。
“楚老师，”诗诗静静地说，“谈谈您的女儿吧。按您的说法，她和她的母亲一样，也是个淑女。”
“是的。”楚怀远肯定地点点头。想起天天，他的唇边不自觉地漾起了一丝满足而自豪的笑，“她是个淑女，典型的东方古典淑女。我曾经说过，她像我的姑姑。当我把她的照片寄给姑姑看时，激动的姑姑当晚就主动打来了电话。她说：‘天哪！我仿佛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魂魄。怀远，我可以不认你的爷爷，但冲着天天，我认了你和你的父亲。’放下电话后，我对天天说：‘你比你父亲和爷爷的面子都大。’”
“天天！天天！”诗诗轻声念叨着，“她的名字叫楚天天，对吗？”
“少个‘天’字就对了。”楚怀远的声音温存、沉挚而亲切，“她叫楚天，这个名字不可谓不大气。可我和她妈妈都习惯叫她天天，就和你的父母习惯叫你诗诗一样。她受的教育都是古典的，淑女式的。她会弹古筝，会吹箫，会画水墨画，也会填诗作词……你看，古代才女所受的教育，她都受全了。从外表看，她很文静，很古典，很有气质，甚至有一点点顺从的味道。可是，骨子里，她却是刚强、坚定、果断，甚至很固执的。这一点，像我，也像我的姑姑。也许，这是我们楚家的性格特点，否则也不会……”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两下，有些说不下去了。
“楚老师！”诗诗责怪地喊起来，“您还没有放下那个十字架。”
“不，放下了，只不过，刚才不经意又想起来了。”楚怀远抱歉地笑了笑，他抬起头来，凝视着那盏小灯。灯光微弱的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炯炯的发着光，脸上带着种生动的、易感的神情，灯影在他的脸上摇晃，造成一份朦胧的感觉。“知道吗？诗诗，”他说，“虽然，人一生总是必须忘记许多事情，但我们忘记的，都是在生命里留不下痕迹的东西。这样刻骨铭心的往事，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只不过，想起来的时候，它不再时折磨着我们的心灵，也就行了。”
“这就好，”诗诗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她的思绪，又转移到天天的身上，“那么，您的女儿很出色了？她，应该是您的骄傲吧。”
“是的，她相当出色，”楚怀远颇为自豪地说，“她从小学到现在，从来没考过第二名，次次都是第一名。她得到的各种荣誉和奖励，加起来能开一个功勋展览会。而且，她善良、热情、诚恳而耿直，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孩子。她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可是，她也有一个弱点……”楚怀远的声音突然黯淡了下来。
“什么？”诗诗几乎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还会有弱点。
楚怀远想了想，再次开了口，声音有些忧虑：“我想，她的弱点，就是没有经历过挫折。她的人生，直到现在都是一帆风顺的。她几乎从来没有接受过失败的考验。因此，她的自信已经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程度。就拿一个月后即将进行的中考来说，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考不上重点中学。我担心，一旦她真……真……落榜的话，”楚怀远犹豫着，还是把不愿意说出的两个字说了出来，“我想，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彻底否定自己的。我敢肯定，她会消沉，甚至可能……”
ydz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