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商采薇
“别胡说，楚老师！”诗诗急忙捂住了楚怀远的嘴。月光下，她的小脸显得苍白而惊慌，“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天天这么优秀，怎么能考不上重点呢？相信我，”她郑重地握紧了楚怀远的双手，诚恳而坚定地说，“这种‘万一’是不存在的。”
楚怀远看着诗诗那张惊慌而苍白的脸，听着那郑重而诚恳的话语，心中又涌起一阵感动的浪潮。他揽紧了诗诗，真诚地说：“诗诗，你太善良，太纯洁，太可爱。你，简直逼着人去——喜欢你。”他叹了一口气，猝然转移了话题，“好，我相信你，天天会考上的，一定会的。”
诗诗甜甜地笑了。她不再说话，看着海，她的眼光渐渐变得迷蒙而恍惚。她把头半靠在楚怀远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楚怀远对她看去，她好像快睡着了。于是，他对船夫做了个手势，示意返航。
大海静悄悄的。月亮悬在黑得像锦缎似的寒空里，黑黝黝的海上荡漾着银色的月光，闪闪烁烁，像有一万条银鱼在水面穿梭。远处，数点寒星在寂寥的闪亮着。
一切，都是那样恬静而美好。
七
楚怀远的事业终于取得了成功。七月，他被正式任命为中文系的主任，成为Ｌ师院历史上最年轻，提拔最快的系主任。
刚听到这个消息，楚怀远第一个告诉的，就是诗诗。他们高兴地来到海边又唱又跳。两个人都不会喝酒，可是那天，他们喝光了一瓶香槟，并把瓶子抛到了大海里。楚怀远借着几分酒劲儿，动情地对诗诗说：“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你，才是站在我身后，支撑着我灵魂的女子。”
这是楚怀远第一次，用“女子”，而不是“女孩子”来称呼诗诗。可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太高兴了，而且喝了太多的酒。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一年的路，楚怀远是怎么走过来的。
可是，紧接着传来的另一个消息，迅速抹杀了他们的这分快乐——中考成绩下来了，天天落榜了！
楚怀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切都被他不幸而言中了。天天居然名落孙山了！虽然离录取分数线仅仅差了一分，但就这一分，让天天名副其实地成了一个落榜者。
其实，让楚怀远忧虑的，并不是落榜这件事本身，而是它给天天精神上造成的难以估量的影响。楚怀远的家境还算殷实，他可以供天天自费去上重点高中。可是，这件事给天天心灵带来的创伤，是用多少钱也治疗不好的。这次落榜，严重地打击了天天的自尊和自信。刚看到成绩的时候，她根本不相信这是她考出来的分数，坚信是判卷、核分和抄分的过程出了问题，坚持要去查卷。等到查卷结果证实了分数的准确无误后，天天，这个一贯自信的小姑娘，就像暴风雨中耷拉下来的鲜花一样，低下了自己惯于高高扬起的头。从那一天起，她就蛰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她决不肯出来。
她没有掉一滴泪，只是默默地望着天花板发愣。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楚怀远和妻子雨晴被她的样子吓坏了，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做出什么傻事，雨晴甚至请了假，整天看护着女儿。好在，女儿的房间不上锁，可以随便出入。可无论谁来到这里，天天都恍若未见，像个大理石雕塑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一次，楚怀远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勉强可以听见：“天天，楚怀远的女儿，学校里理所当然的状元，居然没有考上重点。”
楚怀远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痛苦和无助。他迅速的冲到了天天的身边，用手攫住了天天的手臂，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焦灼地、懊恼地、痛苦地说：
“天天，你哭吧！哭吧！哭出来，一切就会好得多了！”
天天望着父亲，嘴角浮起一个飘忽的，凄凉的微笑。“爸爸，”她说，声音低沉而苦涩，“我最大的悲哀就是——我已经不会哭了。”
“那么，告诉我，我们——我和你妈妈，怎么才能帮助你？怎么才能让你恢复自信，不再消沉？”
“爸爸，”天天悲哀地说，“我不想消沉，我想努力振作起来。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想，大概，失败的人，也只能有资格去消沉吧。”她想努力做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是，那笑，居然比哭还让人心碎。
ydz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