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铺垫了许多她的悲惨遭遇和人生志向,现在话锋一转,貌似要说点什么大事了。
尤叙嚼着口香糖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他不招蚊子,一点没被咬。
对方刚要开口,他手机突然亮了,屏幕出现那个熟悉的备注,有一阵子没收到其消息了。
尤叙自顾自打开手机,是一条语音,他示意傅一穗暂停,然后按下对话框,贴到耳边。
“尤叙……”
声音有点哑,估计又是酒后的语音方阵,等会儿应该还会有很多条,一如既往。
“……”
持久的沉默,背景里有音乐声,《茉莉花》变调。
“……”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一直在犹豫,尤叙垂下眼,细听那边的呼吸声,嚼口香糖的动作也停滞。
她又深吸一口气,冷笑。
然后恶狠狠地开口。
“你他娘的。”
播放结束,尤叙对着屏幕愣住,细想了一下,接着迅速起身拿了车钥匙,走到门口时准备拔门卡,又想起来傅一穗还在房里,便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傅一穗理了理她那头黑色长卷发,还没来得及多问,门就落上了。
她又在原地发了会儿懵,灯也熄灭了。
何犀在梦里播了一部音乐录像带,可能是此前在Final Cut Pro里浸泡了太久,切换到最后一帧机场诀别的画面时,她还抱怨了一声转场的效果做的太不自然。不知怎的手里的鼠标变成了一只大基围虾,画面有点恶心。
她脱口而出:“这不是虾剪辑呢吗?”
说完这句,她意识清醒过来,但没睁眼。
因为她感觉有人在摸她额头,不是在试探温度,就是在摸,来回抚摸婴儿的那种机械运动。听到她说梦话,那只手的动作变得更轻柔。
她闻到了熟悉的香皂味道,口香糖的甜薄荷味,还有似有若无的烟味,嗯……似乎还有酒味?
手上烫伤的那一块,现在冰冰凉凉的,有压迫感,应该是盖了什么东西。
何犀本来抱着说不清的心思就这么装睡着想计策,躺着被静静安抚了一会儿居然有点想哭。
一定不是感动了,就只是觉得自己发际线快被摸秃了,要坚定。
紧接着眼眶一热,两行薄泪不受控制地从太阳穴滑落,渗入发间。
那只手停了下来。
何犀不爱哭,尤其不愿意在人前哭。高中发生那事的时候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在尼泊尔身处绝境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的当时,她摸黑哭了几下;在机场尤叙头也不回就走的时候,她经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鼻酸得不行,奈何袁野泉在场,回到家父母又一直陪着,忍久了就不想哭了,因而她到最后也没落一滴泪。
最近这几次自发的哭泣,都和同一个男人有关,她鄙视自己。就算自己暂时还过不去,对方也得付出点代价。
何犀睁开眼,拭去脸上的水痕,坐起来,微昂着下巴望向床边地上坐着的人。
他收敛目光,没有与她直接对视,嘴唇紧抿,换了件白色短袖,刚才落在她额头的手已经缩了回去,半握着拳落在膝盖上,又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冰袋,无谓地在手里把玩。
何犀冷眼打量了他一阵,掀开被子,不顾头重脚轻站起来理衣服,咬牙保持平衡,语气平静道:“我包呢?”
尤叙看了一眼她小腿上那一长条疤,跟着站起来,把她的挎包挂到她伸出的手腕上。
她转身就走,又听到背后声音跟过来:“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