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左淼和向琼瑜的婚姻, 左鸢一直很羡慕。如果说左鸢的心中有什么理想的婚姻模式,那就是她叔叔和婶婶的婚姻。
左淼当年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光华大学经济学院,轰动老家小县城。他在饿肚子的情况下读完四年大学, 毕业考上公务员。
不久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下属机关的向琼瑜。两人相爱, 结婚。
向琼瑜的家庭条件很好。父亲在市政府工作, 母亲是国企高管, 兄长在国外。但她丝毫不介意左淼来自农村,反而常常贴补左淼的家人。
再后来, 左淼借调到市政府工作。向琼瑜为避嫌,辞职下海创办私立医院。他们家的经济状况,也因此越来越好。
在外面,一切小事大事,向琼瑜都听左淼的。在家里, 一切大事小事,左淼都听向琼瑜的。
两人结婚至今, 从未红过脸。只要两人都在家,家里必然是欢声笑语不断。左鹂的同学来家里玩,都羡慕左鹂有这样的爸爸妈妈。
现在,而现在, 左鸢无话可说。
叔叔有外遇, 婶婶知道叔叔有外遇,叔叔又知道婶婶知道他有外遇。他们在人前的恩爱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左鸢说:“婶婶真能忍。如果是我,我早就摊牌了。我会离婚,我会主动退出。我不能接受对感情不忠诚的人, 一点儿也不能接受。”
纪天舟说:“人和人的性格是不同的, 所以面对不同的境遇,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左鸢抬头望天, 今晚雾气蒙蒙。遥远的夜空,明月高悬,模糊地照着大地。
人世间,有多少人在哭,有多少人在笑,有多少人看似在哭实则在笑,有多少人看似在笑实则在哭。月亮它知道吗?有多少人无奈地活着,勉强地过日子,月亮它知道吗?
左鸢觉得心好累。
纪天舟说:“回去吧,回去还能睡两三个小时。”左鸢没说话,她抱紧纪天舟,将头埋入他的胸膛。纪天舟伸出胳膊,圈住她,轻拍她的背。两人保持这种姿势,站立在深夜的街头。
夜风吹过行道树,叶子沙沙作响。“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左鸢说着,挽起纪天舟的胳膊,头靠着他的胳膊。两人相拥相依,慢慢向车子走去。
回去之后,也没洗漱,左鸢就睡觉了。天色微明,又醒来了。她瞪着天花板,思考自己能做点什么。
一方面她要安慰父母家人,另一方面,叔叔那边,她也得探听消息。她的叔叔,大概是凶多吉少了。自己作的恶,自己早晚要承受的。
从小到达,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又或者是爱情,左鸢一直非常努力。但是面对叔叔的这件事,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人活着,在许多事面前,其实都是无能为力的。
她既没有门路像婶婶那样去积极捞人,内心深处,她又不齿于叔叔的行为。这就使得她无法拼尽全力去处理这件事。叔叔曾是她的偶像,而现在,偶像坍塌。
可是她又不能袖手旁观啊。那个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是父亲的亲弟弟。对她,对她的一家人,是有恩的。
左鸢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时候,她又想到奚何初。她记得奚何初的父亲好像在某部门工作。她不敢奢求对方帮忙,但是探听消息应该还是可以的。如果她不能探听到有效的消息,父母那边她也无法交代。
想到这里,左鸢立刻给奚何初打电话。“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不打扰,我早起跑步呢。说吧,什么事?关于你叔叔?”
左鸢简单地把目前的情况告诉奚何初。不等她开口请求,奚何初就说:“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家找我爸,看他是否有办法。”左鸢说:“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奚何初说:“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中午十二点之前,我一定给你电话。”
左鸢的心宽了宽。她立刻起床,洗澡,换衣服,然后打车回家,正赶上父母吃早饭。一夜之间,他们仿佛苍老了十岁。
左森问:“是不是小淼那边有消息?”左鸢摇头,将左鹂的行李放在沙发旁边。“小鹂这几天住在我们家,今晚放学她自己会过来。”
左森叹气说:“就让你婶婶去活动吧。我们不认识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帮她照顾小鹂。如果她需要钱……”
“爸爸!”左鸢打断父亲的话,“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想我们应该明白,叔叔他的确做错事了。如果检举信的内容是真的,我们谁也救不了他!”
沉默,长久的沉默,令人难熬的沉默。
叶萍说:“今晚小鹂放学,我去接她。”左鸢点头说:“好!今晚我也回家吃饭。”
左鸢又赶到浪潮上班,她今天还有很多工作呢。忙到中午,任浩歌和小林叫她出去吃午饭,她也没去。她怕在外面不方便接听奚何初的电话。
奚何初是守信用的人,十二点差三分的时候,电话来了。
左鸢问:“怎么样?我叔叔现在怎么样?”奚何初说:“你叔叔目前还在警察局,估计最迟明天会移交纪检委。”左鸢问:“那就是没希望了,是吗?”
奚何初说:“左鸢,我们这么熟,我也不瞒你。我父亲一听是这事,就说沾不得沾不得。他不方便直接出面,他是托以前的下属帮忙打听的。还有,这种事嘛,怎么处理,你应该也有耳闻。吞多少,吐多少。这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左鸢挂掉电话,坐在椅子上呆了呆,向曹主任请假,然后打车直奔警局,找陈敬谦。
左鸢开门见山说:“我要见左淼。”陈敬谦说:“你来晚了,人刚被带走。”左鸢问:“带走?哪里?”陈敬谦苦笑一下,算是回答。
左鸢又问:“家属还能见到他吗?”陈敬谦说:“已经不归我们管了。胡娇的案子,查明和他无关,我们也不能扣着人不放。”
左鸢头昏脑胀,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走。陈敬谦在后面喊:“你等等,我送你。”左鸢说:“不用了。”陈敬谦说:“你不用,我用啊。你这个样子,我让你一个人走,除非我不想活了。”
也不管左鸢同意还是不同意,陈敬谦将左鸢拉到自己的车上。
陈敬谦问:“你是回家还是去纪天舟那里?”左鸢说:“随便。”陈敬谦说:“大记者,你可真为难我了。”
左鸢歪着头望着窗外,双目无神。陈敬谦说:“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春熙湖畔怎么样?”
陈敬谦将左鸢送到春熙湖畔。丁小可刚起床。左鸢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
丁小可问:“怎么啦?”陈敬谦说:“关于她叔叔的事情。你问她吧。”昨晚丁小可也在场,她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也知道这事情不是好事情,而且很严重。认识左鸢这么久,她从没见过她这么垂头丧气。
丁小可推开左鸢的房门,看见左鸢坐在书桌前。她一只手搭在左鸢的肩膀上。“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左鸢握住她的手,点点头。“你帮我招呼陈警官,我想休息。”
陈敬谦还在客厅,拿着网球拍。
丁小可说:“昨晚真不好意思。”“没事,一点儿事也没有。”陈敬谦问,“这是谁的网球拍?”丁小可说:“我的。”
陈敬谦又问:“你喜欢打网球?”丁小可说:“谈不上喜欢,为了减肥。”陈敬谦说:“你不胖啊,又高又瘦的。”丁小可说:“你真会夸人。”“是真的!”陈敬谦说,“我也喜欢打网球。”
丁小可给陈敬谦泡茶,两人闲聊。一会儿,纪天舟来了,进门就问:“她怎么样?”陈敬谦指着左鸢的卧室说:“你自己看看吧。还有,左淼已经不在我们局里了。”
纪天舟进去左鸢的卧室,关上房门。
丁小可问:“是你叫他来的?”陈敬谦说:“我不亲手把他女朋友交给他,我会有好日子过吗?”丁小可说:“你这人还挺周到的,又周到又仗义。”
陈敬谦说:“好啦,我得回局里啦。哪天有空,一起打网球。”丁小可说:“我随时有空,我怕你没空。”陈敬谦说:“你有空的时候我就有空。”
丁小可想进去安慰左鸢几句,又或者陪他们商量事情,但终觉得不妥。最后她决定自己还是出去逛逛,别打扰他们两个人。
左鸢依旧坐在书桌前,纪天舟坐在她对面。
纪天舟说:“今天早上,我和爷爷说了这事。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一切捞人的想法都是徒劳无功的。国家在这方面,力度很大。”左鸢说:“我明白!”
纪天舟问:“你婶婶那边怎么样?”左鸢说:“我没问她,有消息她自然会通知我的。”纪天舟又问:“我还能做什么吗?”左鸢说:“陪着我,别走。”
左鸢抬头凝视纪天舟,她的眼里盛满泪水。纪天舟起身,将左鸢搂入怀中。“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不走。”左鸢放声大哭,哭得昏天黑地。
傍晚,纪天舟送左鸢去父母处。
左鸣在家。他见到他们,竭尽全力也没能成功地挤出一个笑容。最后挤出的表情很像哭。
左鹂已经放学,在左鸢的卧室写作业。她听到左鸢的声音,立刻跑出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左鸢。
左鸢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她这个年龄,欺骗她的话,她是会分辨的。可是除了欺骗她的话,左鸢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真相?她懂吗?
叶萍说:“吃饭吧,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六个人围着桌子,谁也不动筷子。
屋外有人捶门。左鸣起身开门。来人是向琼瑜。一股浓浓的酒气飘进屋内。“大哥,嫂子,我们家完了。”
向琼瑜被安置在沙发上。叶萍拿来热毛巾。左森说:“热毛巾没用,她现在是醉酒。”
左森话音未落,一瓢冷水准确无误地泼到向琼瑜脸上,同时也溅到众人身上。众人大惊,泼水的是左鹂。
“我再擦干。”左鹂若无其事,用叶萍的那块热毛巾,安静又仔细地擦向琼瑜的脸。
向琼瑜睁开眼,念咒似的说:“没用了,没用了。太晚了,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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