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喝着茶问:“所以你怀疑毒杀周大利的凶手,就是老更?”
刘超说:“我调查过了,老更的米店最近资金周转有点困难,估计周扒皮肯定三番五次找他催收过欠款,在这种情况下,他生出杀人逃债的念头,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曾祖父轻轻摇一摇头道:“我听说更记米铺的生意一向红火,现在又在太平坊和皇叔街各开了一间分店,三万块虽然有点多,但老更应该还是还得起的。像他这种谨小慎微精于算计的商人,为了一笔欠款去冒险行凶杀人,似乎不大可能。”
刘超有些急了:“当时在场的就只有四个人,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那你说凶手到底是谁?”
曾祖父淡然一笑,也回答不上来。他让刘超把从周扒皮家找到的那个铁匣子给他。他摸索着打开铁匣子,拿出里面的一叠纸片,一张一张地“看”着。刘超知道他看不见,就探过头来,一张一张地念给他听,某某借周大利银元某某元,利息几多,三月为限,逾期不还,利息翻倍……其中借款数目最大的,果然是老更那一张。
当曾祖父拿出最底下那一张纸片时,刘超却停住了。曾祖父问他为何不念了,刘超笑答:“没法念,这是一张白纸。”曾祖父奇道:“周扒皮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铁匣子里放一张白纸?”刘超道:“这张白纸放在最下面,估计是用来垫盒子的,并没有什么用处。”曾祖父在铁匣子里摸了摸:“不对,这铁盒子干干净净,根本不需要用纸来垫。”
他把那张白纸铺在桌上,用手轻轻一摸,人就怔住了:“不对,这纸上有字。”刘超笑道:“岳爷,我的鼻子不如你灵敏,可眼力劲总不比你差吧?这就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曾祖父并不理会他,只蹙着眉头,一边用两根手指在那白纸上轻轻摸索着,一边说:“我摸得出,这上面确实有字,不是毛笔写的,而是用钢笔写的。这不是借据,而是一份保证书。”
刘超见他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就疑惑起来:“那您说,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曾祖父一边摸索着纸上的字迹,一边念道:“本人保证,结婚之后,仍与周大利保持情人关系,每月至少约会两次,如违此约,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刘超不由得怔住:“这听起来有点像周扒皮的情人写给他的保证书。”
曾祖父说:“确实是的。”
“那你再摸摸,看看这是谁写的?”
曾祖父又往落款处摸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奇之色,半晌才吐出一句:“署名是郁佳雪,时间是周大利被害的前五天。”
刘超差点跳起来:“你老人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一张白字,上面连半个字迹也没有呢。”
曾祖父翻着白眼问:“你真的看不见上面的字迹?”
刘超摇头说:“看不见。”
曾祖父一怔,把那张白纸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难怪,这纸上有淀粉和碘酒的味道。据我所知,在淀粉里加入几滴碘酒制成蓝色墨水,刚开始书写时,字迹是蓝色的,但四五天之后,字迹就会因化学反应而渐渐变淡,直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也幸亏遇上我这瞎子,要不然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白纸上还写得有字。”
刘超这才恍然大悟:“郁佳雪那个女人,看起来端庄秀气,原来暗地里竟和周扒皮有一腿。只是她给情夫写保证书,为什么要用隐形墨水呢?”
曾祖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一展,说:“最合理的解释是,因为她不想让周大利以外的人看到这份保证书,因为她知道周扒皮会在她写下这份保证书的几天后死去,如果警察看到这份保证书上的字迹,就会怀疑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