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
筱月桂马上猜到是他,不耐烦扔出一句话:“什么事?”
余其扬贴着门说:“黄老板说,他今晚到康脑脱路。”
筱月桂故意不说话,这个黄佩玉把她当成一个什么人了?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对待她跟家里那些姨太太们没有什么不同,反正是他的了,好似他自己的一件衣服或一个可用的瓶子。自从六姨太“跟人私奔到外地”后,黄佩玉对她态度反而变了,开始注意新的女人,来她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把我当成擦臭皮鞋的布?”她“啪”地一下把桌上的茶碗掀到地上,“去你这跟屁股虫!”
门外的余其扬听到声音了,问:“怎么啦?”
筱月桂猛地把门拉开,不顾自己只穿着内衣,身体显得一清二楚。余其扬没想到,上下打量她。她愤怒地说:“告诉黄大老板,到四马路拉个野鸡到康脑脱路去!我喜欢住在戏院里。”她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筱月桂掏出手绢,擦眼角。余其扬等了一会儿,又开始敲门。没人做声。他再轻轻敲,筱月桂没办法,只得将门开了,坐回镜子前。余其扬自己推门进来,见她脸上有泪痕,手绢擦得脸花花的。她的头发却已经梳得整整齐齐,也穿得漂漂亮亮,一根丝纱披肩,里面是紫色晚装。
“我是奉命而来。”余其扬想解释,却不知往下如何说。他想用微笑化解一下,却笑不出来。
“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陪他去那个好来香书寓,美名是和洋人谈生意,却是在玩婊子。”筱月桂说,“别以为我在吃醋,我没有,而是他几次事先说要来过夜,结果呢,我左等右等不见人,也不打个电话,也不道个歉。今天,又不知道什么个结果。”
余其扬不说话。
筱月桂没有看他一眼,便头一低,身子一转,走出了化妆室,不耐烦地对他说:“走啊,还等什么?等死?”
余其扬开着车,从汽车后视镜看看筱月桂,轻声说:“脸上。”
筱月桂从手挎包里取出化妆盒打开,照上面的镜子,余其扬给她开亮车内灯,让她赶忙补救了。
汽车到了,但康脑脱路那栋花园小洋房的灯是暗的。筱月桂走到门口,拿出钥匙正要开门,秀芳已打开了大门。“小姐,我一直在等你。李玉打了电话,她的亲戚家有点事,明天才回来。”
“知道了,你去睡吧。”筱月桂说。
“这红枣鸡汤,你趁热先喝了。”秀芳从一托盘里端出一盎来,摆好。
“黄老板在楼上吗?”
“还没有。”
“打过电话来吗?几点到?”筱月桂眉头皱了皱,看看墙上的吊钟,已经十一点了。
“没有打来过。”秀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筱月桂坐了下来,喝鸡汤。她喝完了,把盎收到托盘里,放回厨房。洗完手,突然有种感觉,急忙走到大门前,她打开门看,余其扬的车没走,还在门口。门前那些白玫瑰都开始谢了,花瓣掉在台阶上,这个有月光的夜晚,夜凉如水。她想了想,向前走了几步,对余其扬招手。
他没有看见,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次余其扬正好抬起头来,看见了,他手指指自己,再指指房子。筱月桂点点头。
余其扬稍微迟疑了几秒钟,便把车门打开,走了出来。
客厅的沙发换过一种印花淡绿色,与窗帘的白色,很相配。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筱月桂给余其扬端来一杯茶,这才坐下。
“怎么家具少了些?”余其扬没话找话说。
“还得谢六姨太,砸得好。砸烂了家具,本想添,后想想,少些家具未尝不是好事。”筱月桂盯着他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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