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
“这阿其以前很喜欢你。”
筱月桂哈哈笑出声来,“别瞎闹了,没有的事。”
“说了,你别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说的是我配不上他,还是他配不上我?”
新黛玉知道说错了,连忙说:“不是这意思。”
“我与他总像这桌面与桌底,两个面,难得见到。不过这不是理由,”筱月桂对新黛玉说,“你明白,这不可能:我这副色相是要卖钱的,他那副扮相加武艺,也一样是卖钱的。我们互相卖给对方,两人都不值钱了。”
这话让两个女人大笑起来。她们举起酒盅,碰了碰,一口干了下去。筱月桂心里却未笑,她和他都还像当年在新黛玉手下那样,都是为嫖客当差服侍的人,没有什么出息。
与新黛玉分手后,她坐在马车上,心情不好,便绕道看街景。路经张园,她叫马车停。她走进张园,这儿常有品茶会。西洋式的楼台,与江南一带的园林风格不同,让人觉得新鲜。
园子里处处可见池水,漂浮着荷叶莲藕,树木都是少见的名贵品种。她走过一座木栏石桥,觉得这儿有些像常力雄家乡的园林。
她每次来,就会想起常爷。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免不了想念自己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而一旦黄佩玉不在身边,却完全记不起来他这个人。黄佩玉是读书人出身,应当比常爷更知书达理,可是她从未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黄佩玉占有她,就像占有这园里一朵最有名的茶花,不带有感情。
他喜欢在她的上面,她变换姿势,到最后他都会在她上面,压着她,从第一次开始,以后便成习惯。他咬着她左手臂上那文身月桂花,咬得她痛得大叫,他看着她左右痛苦摆动的脸,便在那一刻泄了。
伤上加伤,痛上加痛,这时候她看见自己是不情愿的。只有一次,黄佩玉感觉到她的情绪,告诉她,他在外面承受东西太多,到她的床上就是需要来放松。这句话她懂。自此后,她都在与他做完事后,小心周到服侍他入睡,脸上心里都做到没有一点怨气。
黄佩玉的占有欲,倒不是有意欺侮她一个人,他为人一向如此。不过这样一来,常力雄在她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经常,她与黄佩玉在床上时,常力雄出现在她的心里,她强迫自己想像是常力雄在与她睡觉。
她现在才明白了,如果真正爱一个男人,在快乐的巅峰,便会产生幻觉。跟常力雄一起,她每次都险险地晕过去,而在那几分钟内,她会有非常奇怪的感觉,有一次印象极深:她在旧城城墙上等待常力雄,杨柳依依,暖风扑面,久等不来,忽然她明白了应当脱掉衣服。果然常力雄的双臂从背后抱住她,几乎要把她的身体夹碎。也不问她一声,就同她一起跳出城墙,翻滚着往下落。最后他们落到一个开满荷花的池塘上,她的脚掀动荷叶,荷叶弹了起来落了下去。他们抱在一起,变成荷叶上的两颗水珠,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合在一起。
从这样的幻觉中醒过来,她觉得无比的享受,抵达到该满足的止境。她在黄佩玉身上很难取得快乐。不过,只要她能误认为是常力雄在她身体里,快乐的感觉便像风中之鹤,展开双翅,等着掠过千万丈倾洒瀑布的峭壁,在那一刹飞起来,又会突然跌下波涛间的低谷。她充满欲望的身体便抛向岩石,像一快干燥的树皮,陡然撞得粉碎。以前那种美妙绝伦,只能如一粒安慰剂,在她的回忆中医治自己。
那个月,她与常力雄成天泡在床上,有一天新黛玉故意以端汤为名闯进来,正好帐纱未放下。两人正在做事,常力雄在上面,她在下面,早已羞红了脸,眼睛躲开不看新黛玉。常力雄却不放开她,当没有看见新黛玉进来一样,他肌肉强劲,双腿反而把她夹得更紧。
“我端来了点汤。”新黛玉自己倒不好意思了,她是妓家鸨母,一向不忌讳看到这种事,可是床上这两个人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而且这个男人又是常力雄,她受不了,只是自我解嘲地又说一句,“我送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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