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你看我,不是挺好吗?”志摩拍拍胸脯,甩甩袖子,说。
“小曼呢,她的身子好些了吗?”
“她……身子不怎么见好,总是离不开药罐……”
看到志摩眼中掠过一丝阴影,徽音赶紧掉转话头:“昨天我还在跟思成说,不出三天,志摩准来北平……”
“你的消息真灵!我回来才几天呢,你倒已经知道啦?谁告诉你的?”
“我昨天上午,碰到丁文江,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志摩回来了。”
“喔!他可能是振声说的。”
“当时我心里顿时生了一阵怨,为什么这消息人家知道得比我早?”
志摩看着徽音的眼睛。“没顾上马上给你写信,真对不起!”徽音把头一甩。“不说这罢。”
冷场了。
志摩心头暖融融的。
过了一会,他说:“刚过门不久,就要尽媳妇的孝道了,也真难为了你。”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当然,当然。”
“你见过老夫子了?”
“思成说,医生禁止见客,我只在门缝里张了他两眼。”
徽音点点头。“你现在去哪儿?”
“我想到蹇老那儿去谈谈。老夫子这模样……不是我心狠。
不能不叫人朝最坏处打算……凡事有备无患,有些事情,早点考虑到比较好……”
“这倒也是的。”
志摩挽了徽音朝医院走。
“你不去啦?”
“我陪你一会,再到医院去聊聊吧,蹇老那儿下午去也不迟。”
走在协和医院的园子里,徽音问:“这次,去伦敦了吗?”
“怎么会不去!”志摩提到伦敦,浑身劲儿都上来了,“狄更生先生还要我代他向你:一,为宗孟伯致悼;二,为你新婚致贺;三,向思成和你致候呢!”
“喔!狄更生先生!真想再见见他!”
“那位开杂货铺的老约翰,你还记得吗?”
“能不记得吗?我给你的信都是他转的……他好吗?”
“他死了……那个铺子,也找不到了,那个地方,已经盖了新房子了……”
“啊!老约翰死了……”徽音的声音颤抖了。以往的一切,虽然都过去了,但在心头,却是抹不去的啊!
“诗籍铺、蓝色咖啡馆、国葬地,凡是留着我们小时候友请记忆的地方,我都去过了……”志摩又低声说道。
两人一直走到病房,徽音再也没有说话。
志摩天天去看望老夫子。几天后,梁任公的病情没有显著变化,他就搭车返沪了。
但是,绞枯了脑汁、流干了心血的梁任公,终于敌不过死神的又一次猛袭,以未及花甲(五十七岁)的年寿,于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九日与世长辞了。
志摩在上海接到噩电。第二天,他给胡适写信,关心着老师的后事与遗著的出版:“快函收到。梁先生竟已怛化,悲怆之意,如何可言。计程兄昨晚到平,已不及与先生临终一见,想亦惘惘。先生身后事,兄或可襄助一二,思成、徽音想已见过,乞为转致悼意,节哀保重。先生遗稿皆由廷灿兄掌管,可与一谈,其未竟稿件如何处理,如《桃花扇考证》已十成八九,亟应设法续完,即由《新月》了版,如何?文《稼轩年谱》兄亦应翻阅一过,续成之责,非兄莫属,均祈留意。《新月》出专号纪念,此意前已谈过,兄亦赞成,应如何编辑亦须劳兄费心。先生各时代小影,曾嘱廷灿兄挂号寄沪,以便制版,见时并盼问及,即寄为要。今晨杨杏佛来寓,述及国府应表示哀悼意,彼明晚去宁,拟商同谭、蔡谱先生提出国府会议。沪上诸友拟在此开会追悼,今日见过百里、文岛及新六等,我意最好待兄回沪,主持其事。兄如有意见,盼先函知。又宰平先生等亦有关于梁先生文章,能否汇集一起,归兄主编,连同遗像及墨迹(十月十二日《稼轩年谱》绝笔一二页似应制版,乞商廷灿),合成纪念册,如何?……”
ydzboo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