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回头一看,是郁达夫。“啊,正好。达夫,泰戈尔下午五点乘船到上海。你和我一起去接他好吗?嗯?”
郁达夫想了一想说:“正好我下午没事,跟你一起去吧。”
志摩拉起达夫到家里坐了一会,到四点钟,他俩一起去杨树捕大严资公司轮船码头。
志摩和达夫并肩站在码头上,江风路带寒意。天空显得高远,云又轻又薄,很快地聚散分合……江水翻滚着,层浪拍岸,又无声地退下,随着涌流向东而去。
志摩挺着身子,引颈远眺。他的思绪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江风把他的祖襟吹得飒飒飞舞。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志摩突然说道,不胜感慨。
达夫没有作声,沉默着。
“诗人老了,又遭到新潮流的排斥。他老人家的悲哀,不正是仲尼的悲哀?”
达夫转过头去看看志摩。他与志摩相交多年,在这个整天沉浸在诗里、爱里、梦里的诗人脸上看到如此深沉、如此令人难忘的悲哀表情,还是第一次。达夫感到,这种悲哀,似乎不仅仅是为泰戈尔,而是从志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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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生命深处浮现出来的。
船来了……
泰戈尔仍住志摩家。但是,这次,老人失去了上次那种兴高采烈的情绪,说话很少,常常默默无言地坐着,沉思着。
世界在他眼里变得陌生了。
志摩、小曼不敢搅扰他,只是静静地照顾他。
最后,临离别时,老人忽然哀然地对志摩说:“索思玛,我老了。
这次回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你!”
志摩立刻用欢快的语调说:“老戈爹,您七十寿辰的时候,我一定赶到印度来向您祝寿。小曼身子好的话,我俩一起来。”
老诗人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一笑。
小曼接着说:“老戈爹,我到您家,您也给我准备印度床铺,好吗?”
“好,好,”老人说,“就像我喜欢睡你们的中国床铺一样。”
过了一会,泰戈尔对小曼说:“你拿一个本子给我,我想给你们画点什么,再写几句。”
“哟,我真糊徐!连请您题辞留念的事都忘记了!”小曼说着,飞快地进去拿出一本纪念册。这是一本二十开大小、由各种不同颜色的北平精制彩签装订起来的非常讲究的尺页;明明是彩色缤纷,志摩却将它题名为《一本没有颜色的书》。
泰戈尔一张一张翻阅。
每翻到一万,志摩就给他翻译或解释。
上面有胡适题朗小诗:
不是怕风吹雨打,
不是羡烛照香熏,
只喜欢那折花的人,
高兴和伊亲近;
花瓣儿纷纷落了,
劳伊亲手收存,
寄与伊心上的人,
当一封没有字的书信。
有邵洵美画的茶壶茶杯,并题打油诗:
一个茶壶,一个茶杯;
一个志摩,一个小曼。
有杨杏佛画的小曼头像并题《菩萨蛮》一阙:
素娥天半参差立,
淡妆不着人间色,
仙骨何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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