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志摩指着小号对史密斯说:“我听到了,您的号声响在我的心里,我永远会听到它的!”
……老约翰死了,史密斯先生瘫了,史密斯太太衰老了,志摩满怀世事沧桑的悲哀告别了沙士顿。
是啊,什么才是永恒的呢?自己致志追求向往的爱和美,又难道不是瞬息即逝的梦影吗?人生几何,又何必对小曼要求过高呢,享一个白首偕老也就算是有福了。
志摩去看狄更生。狄更生不在伦敦。他留下了一封信和几把有着名家书画的纸扇。
在康华尔罗素夫妇处住了一夜,他给金铃和凯弟带了不少中国的瓷器玩具。
去了达廷顿,思厚之夫妇盛情款待他。志摩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农庄。他对思厚之说:“根据我在这个世界的阅历,达廷顿的道路是直通人类理想乐园的捷径……”
志摩怀着依依的惜别之情离开英国。他在船上眺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激动地大喊:“我要回来的!我还要回来的!”
刚到法国境内,志摩收到狄更生的电报。志摩立刻回电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志摩离开巴黎,狄更生第二天赶到。他得知志摩又去杜伦,马不停蹄地匆匆赶去;相差三小时又没有道上,狄更生吃了一块面包,就跳上去马赛的车。
志摩提着小皮箱上了马赛港口的轮船。他放好东西,又回到甲板上,靠在船舷看岸上惜别的人们。船还有一小时开航。
忽然,他瞥见一个身影脚步摇晃地从远处向轮船奔来。近了,闪亮的白发,再近了,熟悉的面孔,狄更生!志摩奔下船梯迎上去。
握手,拥抱,紧紧地,紧紧地。港口船头多的是惜别场面,谁也没有注意这两个年龄悬殊、国籍不同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两个民族、两种文化的接触、交融。
船开了,看不见了,送行的人都走完了,狄更生独自站在港口对着白茫茫的海水不停地挥手,他似乎感到一种诀别的怅惘和悲哀。
志摩到了印度,泰戈尔快乐得手舞足蹈。他陪着志摩参观国际大学和农村实验基地,志摩对于泰戈尔在山迪尼基顿的农村建设工作极为钦佩,他说:“山迪尼基顿面积虽小,但精神力量极大,是伟大理想在进行不息,也是爱与光永远辉耀的所在。”在孔子诞辰的那天,泰戈尔特邀志摩向国际大学的教师和学生们讲述这位中国大思想家的生平和学说。,
临别时,泰戈尔把由他一九二四年在中国之行的各种记录、报道和演说稿编纂成的《在中国的讲演》一书赠给志摩,扉页上题词:
“献给我的朋友素思玛,由于他的周到照料,使我得以结识伟大的中国人民。”
自从离国的那天,志摩就思念着小曼。每到一处,每做一事,志摩总想,此时,小曼又在哪儿?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多情自古伤离别呵!
(十一)
志摩离国半载,与前次赴欧一样,不断给小曼寄去一封封倾诉离情爱意的蓝信。
“……这两星期除了看书,多半时候,就在上层甲板看天看海。
我的眼望到极远的天边,我的心也飞去天的那一边。眉,你不觉得吗?我每每凭栏远眺的时候,我的思绪总是紧绕在我爱的左右,有时想起你的病态可怜,就不禁心酸滴泪。每晚的星月是我的良伴……”
离别,总是将人们的感情磨得又细又软,总是使人们的心变得宽厚、和善,总是加深了人们对远方亲人的眷恋之情。多病、慵懒的小曼又从现实世界升华到理想境界,在志摩的心里成了爱和美的化身……
小曼做了一个梦。
志摩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留着一大把胡子,戴方巾、披黑袍,手捧一大叠书,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走着。忽然从四面八方走来许多人,七手八脚地将志摩手里的书一本一本地抢走,嘴里还喊着:“这是我的作品!”“这本是我写的!”“这是我的著作!”志摩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中。手里只剩下薄薄的两三本书了。他哀痛地对天高呼:“难道我写的书只有这点点么?我一辈子只写成了这几本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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