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
作者:王力雄
迎合群众的局限与偏见既无必要也不被直接下级允许,因为不管眼前对群众有什么好处,愚蠢的消费狂最终会使人类与自然同归于尽,从根本上损害每一个社会个体的利益。
可以说,人类的整体理性化只有通过这样一种结构才能真正成为现实。”
“就每个具体命题,你说得都有道理。
在医院我反复看了《百字宪法》和《详析》,在细节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反驳你,但总是去不掉一种总体的怀疑。
逐级递选制只是一种选举方法,复杂万千的人类社会怎么可能由于这么简单的一个程序变化就彻底改变呢?似乎太过于神奇。”
“当代世界的民主社会和专制社会截然不同,两个社会的区别产生于哪里呢?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吗?民主社会实行竞选式的选举而专制社会的选举是受操纵的。
如此而已。
怎么能说程序不神奇呢?民主二字只是一个概念,要实现这个概念,必须依靠某种非常具体的制度和程序。
以往中国的群众运动把民主的大概念喊得震天,缺的就是细致具体的制度和程序,因此要么处于有‘民’无‘主’决策零状态,要么变成只有自己‘民主’,不许别人‘民主’的多数专制,最后无一例外地让位给‘主’──由少数几个‘主’来‘主民’。
为什么深入人心的民主这么没有力量,而孤家寡人的专制却总是胜利?除了其它原因,最重要的就在于民主没建立起相应的制度和程序,而专制的制度和程序却是那么根深蒂固,成为习惯。
相反,正是由于确立了一种竞选制,专制在西方社会就很难重新上台。
那么,逐级递选制揭示了以往一切选举都在互不了解的范围内进行,因而是虚假选举,它做为一个真实选举的程序确立起来,为什么不会引起更神奇的变化呢?应当说,怎么估量也不会过分。
你应该超越心理障碍,相信理性判断,就像水加温到九十九度,再提高一度就有质变一样,人类已经在漫长的历史中走完了前面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只要一个完美的选举制出现,就会在最后一步跨进一个全新的社会。”
“是终极吗?”
葱花吱啦啦地放进油锅,一股香味飘进来。
Jun 01, 1998
“完全两回事,这又是一种普遍的心理障碍。
逐级递选制本身不是未来,而是获得未来的一种手段。
人类以往是靠诗化地描述理想未来激励自己前进的,然而理想一旦变成现实就必然或迟或早走向没落与反动。
难道发展没有终极就意味着人类注定要永远不断地失望﹑落后﹑犯错误和你死我活的斗争,往复循环吗?逐级递选制是要使人类从这种困境里解脱出来。
它不是任何一个目的地,而是无止境前进路上的一辆好车,准确无误地自动驾驶,载着人类一站一站走下去。
社会不会再被司机的专横﹑疲劳﹑或醉酒不时摔下山崖,让全体乘客死伤过半,鼻青脸肿,再从头造车。
未来具体是什么,那不是车子的任务,然而有了这辆车,未来不言自明。
不必救世主﹑思想家喋喋不休地争论,只要稳坐在车上,就会一站一站自动驶下去,不再受阻,不再迷途,人类会永远走在最正确的路上。”
“我看你也够诗化的了,而且是个头号大诗人。”
“我原来只想怎么造这辆车和如何让人类上车,不为它起步后往哪走操心,和你们接触后,却使我自觉不自觉地看到未来,这辆车自动驶向的下一站非绿色世界莫属。”
陈盼在外面欢快地笑了,伴着炒菜的清脆的声音。
“你又变成头号巫师了。
不过冲你这份恭维,我也无法不接受你的交易了。”
“好,就要你这句话。”
石戈说的是实话。
在这个充满混乱和绝望的世界上,那团绿色,无论他们的哲学﹑行动,还是他们的出类拔萃和崭新风格,都在他迷茫的心里投下一束瑰丽光芒。
而陈盼,总是从那团绿色中脱颖而出,呈现为一个凝聚的象征。
逐级递选制在那束绿色的光芒下显得充满无限生机。
他离开了这个话题。
平时他抓紧每一分钟,今天却只想躺在热水里昏昏欲睡地扯点闲话。
很久没体会到这种轻松。
灵魂头顶的太阳和蒸气间飞翔。
家的感觉越来越弥漫,妻子的形像也在蒸气中出来,和陈盼合为一体。
他闻着味猜测陈盼炒的每一道菜,或输或赢都引起两人交融在一起的欢笑。
ydzboo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