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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可不要跳下去,你跳下去,会摔死的。”
妹妹也扑上去抱住了父亲另一条腿,哭着说:
“爹,我不要你死。”
父亲抚摸着我们的头,脸仰着,好久才低下。他眼泪汪汪地说:
“孩子们,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爹怎么会跳下去呢?爹这样的人是没有志气的。”
父亲跟随着我们下了高台,走向办公室。路边的人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们。我骂道:
“看什么?你们谁有本事就爬上高台试试。我父亲在上边呆了七天,你们如果能呆八天,才有资格议论我的父亲,否则就闭上你们的臭嘴。”
那些挨了我骂的人都灰溜溜地跑了。我得意地看着父亲,说:
“爹,没事,你是最优秀的。”
父亲脸色灰白,没说什么。
父亲跟随着我们进入办公室。老兰和母亲神色平静,连一点异常的反应也没有,好像我们不是从高台上下来,而是从车间里、或是从厕所里回来。
老兰说:“老罗,好消息,‘家家富’超市拖欠我们那笔款子终于还了。今后,我们不再跟他们打交道了,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
父亲灰着脸,说:“老兰,我辞了,这个厂长,我辞了。”
老兰吃惊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辞?”
父亲坐在凳子上,低着头,过了很久,说:“我败了。”
老兰说:“老兄,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啊?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母亲用鄙视的口吻说:“老兰,你不要理他。这人,经常自己得罪自己。”
父亲似乎要发怒,但摇摇头,噤声了。
老兰将一张花花绿绿的报纸扔给我的父亲,声音低沉地说:“罗通,你看看吧,我那个三叔,撇下亿万家产,和那么多爱他的女人,在云门寺剃度出家了
”
我父亲麻木地翻看着那张报纸。
“我这个三叔,是个高人,奇人,”老兰感慨万端地说,“以前,我自认为很理解他,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是个大俗人,根本不可能理解他。老罗,其实,人生这样短暂,什么女人,钱财,名誉,地位,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三叔算是悟透了
”
“你也快要悟透了。”母亲用嘲讽的口吻说。
“我爹在高台上待了七天,也悟透了。”妹妹尖利地说。
老兰和我母亲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妹妹。过了片刻,母亲说:“小通,带着妹妹到外边玩去,大人说话,你们不懂。”
“我懂。”妹妹说。
“出去!”父亲猛拍了一下桌子,恼怒地说。
父亲头发蓬乱,满面污垢,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酸溜溜的气味。一个在高台上沉思了七天的男人,心情不好是正常的。我拉着妹妹逃了出去。
大和尚,您还在听我说话吗?
老兰老婆的灵堂,设在老兰家的正厅里。一张黑色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看上去十分沉重的紫色骨灰盒。骨灰盒后边的墙壁上,悬挂着死者的一幅镶嵌在镜框里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头比老兰老婆的真头都要大。我注视着那张嘴角带着苦涩微笑的脸,心中一边想着我和妹妹在她家搭伙时她对我们的好处;一边纳闷:这样大的照片是如何照出来的呢?那个成了我们自己人的小报记者,举着一部长脖子相机屋里屋外地拍照。他有时弯着腰拍,有时跪在地上拍,非常卖力,胸前印着报社名字的白色圆领衫被汗溻透,贴在脊梁上。他与我们合作后,明显地胖了起来。他脸上的皮肤太紧,那些新增生的肉,在里边鼓胀着,两个腮帮子,看上去很像两个气鼓鼓的小皮球。趁着他换胶卷的空当,我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问他:“瘦马,那幅照片,为什么会那样大呢?”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种内行人对外行人的轻蔑态度对我说:“放大的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你的照片放得比骆驼还要大。”
“可是我没有照片。”
他端起相机,对准我的脸,喀嚓一声,说:“有了。过几天我就把放大照片给您,罗主任。”
我妹妹从后边跑过来,嚷着:
“我也要!”
记者把镜头对准我妹妹,喀嚓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