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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门槛边,身体靠住木门。木门在半闭半合中承受我身体的重量,悠慢地吱咯响。我索性把门关严,我内心怕得要命,费了好大劲才稳住自己。然后,直撞进题目中去:“你女儿即使被人划了脸盘子、镪水泼毁了容、强xx杀死了,你也不会哭第二声。”
“啥子意思?”厉声问。
“有个男的总跟着我。”
忽地一下站起,走过来,她用手摸我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有这种事?”她盯着我的。
我故意扭过脸去说:“我在撒谎,你就这样想好了。”
“我就晓得你这个人。你不搞得我不舒服,就要搞得自己不舒服,”她嘴里这么说着,还是没离开我身上,忽然她推开我,拉开门冲了出去。
大约十来分钟,回来了,喘着气,对坐在桌旁的我说:“我就晓得你在撒谎,啥子人也没有嘛。”她喘定了气,接着问:“这男的象啥样子?有多久了?你啷个不早给妈说?”
看到是真着急了,我也害怕起来:“好久了……不止一次。”
我说那跟踪我的人既不是棒小青头,也不是口水涎涎的骚老头,是比这两种人都还危险的一个中年人。我没正正面面看清过,要看清了,也不值得给你说了。我最后一句话,是有意气的。
啪地一声,把房间里的电灯关了,火气旺旺地吼道:“去,去,滚到阁楼上去。”
我一步跨出房间,把房门摔上。
我在堂屋站了一会儿,蹩着气上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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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一个人坐在暗淡的楼下屋子里,我拿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知她心里在翻腾些什么。我伸过手去按单放机的键,它象一个小搓衣板,是四姐和德华几个月省吃俭用买的最便宜货。走路都异常小心,怕碰翻桌子摔坏了这个全家共享的宝物。
“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来,来,来,喝完了这杯再说吧,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这首半个世纪前在这座被唱得烂熟俗气的歌,有年之久是绝对黄色的禁歌,直到这一二年才从革命歌曲的重围中又冒了出来,带着古怪的味,以前听,多少能使心绪些,但这个下午一两点钟,却让我更加焦灼不安,在阁楼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长这么大,我是头一回如此牵挂着,于是我关掉音乐,下了楼。
不在屋子里。奇怪,她上哪儿了呢?
父亲正蹲在院外空坝上,满手黑糊糊,捏打着煤渣饼团。
父亲若不是特别需要,谁去主动打帮手,他会不。相反,她经常故意不叫,做儿女的,谁最勤快,谁最与她贴心。
院里院外都没的影,找不到她,我回到堂屋,在门槛前楞着,有人在我身后叫:“。”
我顺声回头,是大姐,她手扶我家的门。
我早上遇到的老太太说的事是真的,大姐真是回重庆来了。我这么一走神,就听见大姐不耐烦地喊:“,你耳朵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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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用水洗过脸,“啷个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边问,边拉开五抽柜抽屉,取出一把断了齿的木梳,又找到四姐用的一个小圆镜。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对着小梳一头乱糟糟刚烫过的。
我半年多未看到她,她没大变化,了一点,身子丰腴了一些,眼珠比以前更灵动跳跃。
“爸爸不在家吗,我不在家,怎么说没人?”
“哟,说不得了,”大姐脸上有了笑容说,“么妹,你书比我读得多。”
我忘了不愿拿给我看她的信。我的心思不在上面。“我没一样事顺心,”大姐说着,接下来她必定又是她那套经,该怎么办?
我赶紧接过她的话,说:我知道你早就回来了,何必搞得怪里怪气的?
她笑着说,她就是不先回这个家。她到以前一起下乡的朋友家去串门,就是要让晓得了不舒服。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妈呢?啷个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