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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当然是水馆子,每个人都说那儿的肉包子肉饺子好。真是人多得很,还排队。
我的话未说完,手一甩,把碗撂回柜上。她扶住绷子床的柱头,干呕起来。“水馆子的包子,”恶心地摇头,她接过我递上去的湿毛巾,拿在手里坐在床沿上。
“你这人太疑心了点,”父亲不快地说。
“哪是疑心?”说,“那是啥子年?”
从不太连贯的话语里,我听出了个大概:灾荒年水馆子的包子是用小孩的肉剁烂做的馅。吃了包子的人还想吃,这才生意红火,就象现在火锅馆里的人,往汤料里放大麻根、杆一样。当年有人发现馅肉里有手指甲,告发了。公安局把开馆子的两夫妻给逮了,馆子给抄了闭了,好多年,店才重新开张,归了街道合作企业。
街上老太婆瞎嚼嘴,父亲说。
那阵子肉多稀罕,可水馆子的肉从哪儿搞来的?而且鲜得要命,比味精还鲜。说没证据,也有证据,说和她抬了一两年石头的联手,联手三岁的娃娃也是那阵子失踪,连个影也找不到。联手最先一说起泪就叭嗒叭嗒地掉,后来不哭了,就跳进中学街操场坝那口古井。尸体烂在井里发臭才被发现。那口井也就封盖起来。说这个联手最好,抬杠子,从不把绳子往那头移。
“你小声点行不行?”父亲正色道:“买的包子,她都舍不得吃,你不吃就算了,让她也不敢吃,还尽扯些无根无据的事做啥子?”父亲跨出门槛,到堂屋去了。
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小声点,小声点,犯得着吗?反正我老了,不怕。”房间里没有父亲,的声音降了下来。
我盯着柜上装有包子的土碗,那饥饿年代的,在我出生之前,我用不着害怕,但我的生日就变得没意思极了。我从旁边擦身走过,拉开五抽柜左边第一个抽屉。
“你在找啥子?”注意到我毛手毛脚。
“信。”我手不停,翻捡针线盒,剪刀,钮扣,梳子,恨不得把整个抽屉端出来,倒在地上翻个通快。“大姐的信呢?”我问。
说不在那里。她扳起枕头摸摸,一支小巧的口琴从枕头里滑出。我伸手去拿,一把挡开,样子不是很凶,而是有点出乎我意外。怎会有这东西?看上去是什么似的,而且她犯不着对我如此。我从小没有玩过任何乐器,不管哪件乐器都不会,,也只玩过一个手做的布娃娃。
“哦,我忘了,肯定早晨洗衣服给洗掉了。”
说,她好象在掩盖什么事。我想她是故意的,并且不让我看大姐的信。大姐一定告诉一些事,生气,当即就把信撕了。
“我不相信,”我说。
“你今天吃了火药,老跟我顶嘴?”
“大姐已经回来了,今天早上有人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的,她爱回哪回哪去,只要别迈进我这个门槛,我就谢天谢地了,”的脸垮下来,一听说大姐回来,全没了平日盼望的劲。
又开始骂大姐是个惹事祸害虫,不争气,从不听她的话。跳楼,退学,嫁人,哪一样事大姐问过她?要不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看着我,“你小小年纪也不听妈的。”
我说,“我哪点不听你的?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起码,我连选举权被选举权都有了。”这话丝毫没能达到提示——今天是我生日,反而使她情绪更坏。
“哟,还知道选举权?”用嘲笑的腔调说:“谁要我就给他,哪年选举不是服从规定就一个格子划圈?教训:字都认不得,还要民主?”
我几乎要叫起来:妈妈,今天是我生日,你怎么会记不得?
潜意识中,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个生日不是一串数字中的一个,而是一溜儿不准逆转的念珠中最特殊的一个,数过去,就会触到许多不可知的。我本能地恐慌起来,想哀求抓紧我。这根维系着我和之间的绳子,是个定时炸弹的导火线,在一点点闪出幽蓝的,我感觉我已经准备跨出这一步,今天,就在这刻,我必须向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