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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啪”地将写好的信摔到球案上:“还没听说,都有人告到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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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问:“谁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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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瞪我一眼:“你还想去查问检举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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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眼睛,不敢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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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说:“好哇好哇,我以为班里的工作搞得挺不错,原来藏了个羊羔疯!连我都跟着吃挂落!你们说,为什么不早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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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上进鼓起勇气说:“排长,真没见他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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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和他一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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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说:“你们还嘴硬,有没有病,明天到医院一检查就知道,到时候再跟你们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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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上进挨了一顿训,出来,悄悄问:“是谁这么缺德,跑到连里出卖同志?”嘴上不说,都猜十有八九是王滴。王滴跟“老肥”本来就不对付,“老肥”又曾顶掉他的“骨干”,他会不记仇?再说,王滴是班里的落后分子,平时唯恐天下不乱,这放着现成的事,他能不吹灰拨火?这奸细不是他是谁?回到班里,又见王滴在那里又笑又唱,越看越像他。我和李上进都很气愤,说:“遇着事儿再说!”可他向连里反映情况,是积极表现,一时也不好把他怎么样。只是苦了低矮黄瘦的“老肥”,在那里愁眉苦脸坐着,等待明天的命运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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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老肥”就被一辆三轮摩托拉到野战医院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他一下摩托,看到他那苦瓜似的脸,就知道班里的“骨干”、想给军长开小车的“老肥”,要给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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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肥”从车上下来,立即哭了。拉着我的手说:“班副,咱俩可是一个村的!”又说:“不知谁揭发了我。来时大家都兄弟似的,怎么一到部队,都成仇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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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也不好受,说:“老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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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肥”说:“这让我回去怎么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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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滴在旁边说:“这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在这也无非是甩甩手榴弹!”说完,甩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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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家都气得发抖。背后告密,当面又说这风凉话,我指着他的背影说:“好,王滴,好,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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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元首”上前拉住“老肥”的手,安慰说:“‘老肥’,心里也别太难受。咱们都是‘骨干’,原来想一块把班里工作搞好,谁想出了这事!”说着,自己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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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大家坐在一起,围着“老肥”说话,算是为他送行。卸了领章、帽徽的“老肥”,脸上痴呆呆的。李上进说:“李胜儿同志虽然在部队时间不长,但工作大家都看见了,还当着‘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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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李胜儿同志品质也好,光明正大,不像有的人,爱背地琢磨人。”看了王滴一眼。王滴躺在自己的铺板上,瞪着眼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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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肥”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如果以前有不合适的地方,大家得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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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几个战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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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从屋外走进来,也坐下参加我们的送行会。他从腰里摸出一包“大前门”烟,破例递给“老肥”一支,吸着说:“李胜儿,别怨我,连里要这么做,我也是没办法。”说着,又递给“老肥”一双胶鞋:“回家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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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肥”抱着胶鞋,哭了:“排长,我不该尿你一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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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老肥”乘着连里炊事班拉猪肉的车走了。临上车问:“班副,你给家捎什么不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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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捎什么。回去以后,如果村里不好呆,就跟我爹去学泥瓦匠吧。我给我爹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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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一包眼泪,蹬着车轱辘爬上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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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马上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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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看不到汽车和“老肥”,大家才向回走。回到班里,又要集合去训练场练投手榴弹。这时大家都没情没绪的。我看着班里每一个人都不顺眼,觉得这些人都品质恶劣。十七八岁的人,大家都睡打麦场,怎么一踏上社会,都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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