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商采薇
“朋友的。”云嫣简单地回答，“他把车子停到楼下后就走了。”
朋友？想必是一位男性朋友吧。苏焱蹙了蹙眉。“去哪儿？”他问。
“往城东开。”
苏焱点了点头。于是，车子驶出了嵘江小区，向城东开去。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两旁建筑物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几颗星子疏疏落落地悬在空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一弯眉月浮在黑黝黝的建筑物的上空，无声地凝望着寂静城市的阴影。苏焱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在云嫣的指点下穿过一条条街道。一个小时后，他发现车子已经驶出市区，正沿着一条郊区的高速公路前行。
“孟老师，我们究竟去哪儿？”苏焱蹙着眉头问。
“别多问，只管开车就是了。”
“那，还有多远？”
“只管向前就是了。”
苏焱不做声了。他开始加速。很快，汽车的速度起来了，道路两旁的路灯飞快地向后退，高速公路边那些黑暗的荒野，和偶尔闪过的一两点灯火，很快被抛到后面去了。云嫣侧头注视着苏焱。他微蹙着眉，眼睛平视着前方，眼神深邃黝黑而深不可测。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陷入某种思绪里。“苏先生，”她提醒着，“您开得太快了。”
“我没有超速。”苏焱闷闷地说。
“可是，我并不着急。”
“我着急。”苏焱脱口而出，“既然无法询问到答案，就尽快接近答案吧。”
云嫣凝视着苏焱，眼里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欣赏。“其实，”她沉思着说，“欲速往往不达。就像拔苗助长一样。‘长’是目的，但如果违背规律而‘拔苗’，就永远不能接近和达到目的了。”
苏焱微微一怔。他没有做声，但车速却渐渐慢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车子下了高速，在一条乡村公路上行驶。夜更深了，几点寒星隐进了高高的云层里，那弯眉月也不知被抛到那里去了。夜，已经到了最黑暗的时候。车子的密封并不太严，冷风从车窗和门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带来一股浓重的寒意。云嫣和苏焱都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苏焱看了一眼公路旁的标志牌：“我想，我们已经离开嵘江二百多公里了。”
“嗯。”云嫣轻哼了一声。
“还要走多远？”
“走到路的尽头。”
“您不是要把我带到天涯海角吧。”
“当然不是。”云嫣无精打采地说。
苏焱看了她一眼：“孟老师，我觉得您今天有一种和以往不同的气质，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就像……森林中的执火者。”
“哦？”云嫣来了一点兴致，“这是什么典故？”
“有个古老的传说，”苏焱陷入了回忆中，“当一个流浪者在长途的旅行与跋涉之后，他常常会走进一个黑暗的森林，然后，他会在林中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出路，荆棘会刺破他的手足，藤蔓会绊住他的脚步。这时，会出现一个手持火炬的女人，带领他走出那阴暗的丛林。”
“听起来不错嘛！”云嫣挺直了脊背，兴致全来了。
“可是故事并没有完，”苏焱继续说，“这女人或者是神，或者是鬼，丛林之外，或者是天堂，或者是地狱，这……之后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了！”他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他想起了昨天的梦，想起来梦中那永远走不出的黑暗，和那点摇曳的，橘红色的光。
云嫣感兴趣地向前探着身子：“那，在您眼里，我是神？还是鬼？或者，干脆就是个女妖？女巫？”
苏焱侧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您肯定不是鬼，”他郑重而笃定地说，“更不是女妖，女巫，只不过是一个带着点神秘气息的小仙子罢了。”
云嫣的心“咚”地跳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我想……”她吸了吸鼻子，“您应该右转弯了。”
车子转了几个弯后，终于开上了一条蜿蜒的盘山路。深沉的黑暗中终于渗出了朦胧的微明。高大的树木、疏落的灌木丛，陡峭的岩石，沉默的山峰，宁静的流水，都隐约地透露出模糊的影子，像一个个黑色的剪影。一阵山风吹来，阴暗的树丛发出微弱的喧燥声，像夜隐秘而模糊的呓语。这朦胧的呓语声触动了苏焱心中的某根弦，让他再次回忆起了那个梦，那黑暗中诡秘的说话声。可是现在，黑夜的阴影正悄悄地往山谷和石缝中躲藏着，晓色已经染白了车窗。天色明净起来了，空气清朗了，道路看得更加清楚了。几只麻雀从灌木丛中醒过来，扑啦啦的飞起来，拍打着翅膀。夜的帷幕，终于被缓缓地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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