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了谷的手掌,第二天又红又肿,之骅想拧条毛巾洗脸都拧不得,火辣辣地痛。
有了一点米吃,仁受的精神和脸色都好多了。一家人的心情也好了蛮多。
十三
一天晚上,全家人都在禾坪里乘凉。月亮静静地出现在山头上,门前的樟树将阴影洒在地上和之骅姐弟身上,斑驳一片。田野的风很凉爽,萤火虫闪着亮光在头顶穿梭飞舞。
身上慢慢觉得凉快了。之骅跟仁受带着两个弟弟先进屋,安顿他们睡觉。秋园太累,在竹床上睡着了。之骅想等弟弟们睡了再叫醒她。
把兄弟俩哄睡后,仁受对之骅说:“你去场院把椅子搬进来,顺带把你妈妈喊醒,让她回屋睡。”
之骅走到禾坪里,秋园正睡得香甜。之骅把椅子送进房里,返身刚跨过门槛,就见一个黑影子蹿上来,猛扑在秋园身上。秋园惊醒了,拼命挣扎着坐起来,抬手给了那人一个耳光。那人还不放手,撕扯着秋园的衣服。
之骅似懂非懂,不知为什么他们打起架来了,吓得大叫:“爸爸!”仁受听见动静,摸着墙出来了。那人这才爬起身,飞快地跑了。
之骅牵着秋园进屋。秋园脸色苍白,使劲咬住嘴唇,她不能哭,怕吵醒两个小的。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开腔道:“是富平。”
原来黑影子是满娭毑的大崽富平。他比秋园小几岁,如今是队上的保管员。
仁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悄无声息地走进灶屋,出来时手拿菜刀和绳子,往秋园面前一丢,吼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绳子也好,菜刀也好,你去死吧!没死之前,我不想戴绿帽子!”
那一瞬间,之骅对仁受有种陌生感,心中升起了恨意。
秋园一愣,几步退到墙边,背靠着墙定定站着,嘴巴瘪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你真恶!”无声的眼泪汩汩而下。
之骅气急败坏地向仁受说了事情的经过。仁受呆呆站了一阵,只听啪的一声,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随后,他慢慢走向桌子,拿起竹草做的烟斗和纸媒子,放上叶子烟,把纸媒子靠近煤油灯。他双手抖得厉害,好久才点上火,噗嗤一吹,纸媒子的明火灭了,冒出点火星,点着了烟草。仁受猛吸一口,腮帮子深陷下去,吐烟时,他起身在房里踱步,一边喃喃地说:“这日子冇法过了!这日子冇法过了!”
突然,仁受的怒火又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从不骂人的他居然用粗话骂起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菜刀,吼道:“我要宰了他!”
仁受额头冒汗,嘴唇颤抖,样子吓死人。之骅战战兢兢地从地上捡起菜刀放进灶屋。回过身来,看到秋园在帮仁受揩汗,之骅赶紧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十四
食堂里专门安排了一个人砍柴、供灶。冇得柴烧,唯他是问。
砍柴的人姓范,小时候出天花落下一脸麻子,外号就叫范麻子。他嘴唇又厚又宽,笑起来嘴巴有一簸箕宽,牙齿倒是蛮白,头发又黑又粗又硬,剃成齐刷刷的平头。解放前,他在乡公所当过自卫队长,解放后改过自新,一直小心翼翼、老老实实地做人。
食堂的柴烧得快,特别是煮革新饭,一餐饭要烧两餐饭的柴。砍下不久的柴是生柴,要等干了才能烧。食堂闹柴慌,往往是柴还没干或连半干都没有就要烧,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整个食堂里乌烟瘴气。社员们意见很大,骂骂咧咧,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在范麻子身上。范麻子只是不作声。
一天,范麻子想去跟满宝生反映下情况,看能不能再增加个人砍柴。走到门口,看到满家的狗正在门口吃白米饭,好大一钵饭,比一个正劳力吃得还多。这钵狗饭吊起了范麻子的食欲,他恨不得上去跟狗抢。想想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免得惹火烧身,就轻手轻脚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