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吃了两次,肥肉明显变小了。一天,之骅正在炒菜,秋园进来看到放在灶上的肥肉,说:“这肥肉真不经擦,细了好多。”
之骅不敢作声,背对着秋园,装作专心专意地炒菜。
吃过晚饭,之骅和秋园就着一盏煤油灯,替人做针线活:绞衣边、纳鞋底、做袜底。做上一会儿,之骅的呵欠就一个接一个,脑壳朝前栽下去,抬起来,又栽下去……每天都这样和秋园一起做到深更半夜才去睡。
吃不饱加上缺觉,之骅经常头晕眼花、手足疲软、浑身无力,常常一坐下就睡着了。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自动到教室后面靠墙站着上课。
一天,班主任黎老师走到之骅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之骅抬起头来,看到是黎老师,一阵紧张,满脸羞愧。
黎老师轻轻地说:“杨之骅,你是不是身体不好,这样没精神?”
黎老师向来对之骅很好,很关心她。之骅便把一切都告诉了黎老师。
黎老师一副好难过的样子,说:“等下替你换个座位,换到靠墙那边去,你靠着墙会舒服些。”
之骅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喉咙里似乎堵了东西,眼睛里有了雾水。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好可怜。
很快到了冬天,困难越来越多。早晨起来没有棉袄穿,人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响。一天,秋园把之骅叫到身边,从床上拿出块给弟弟们垫尿的烂棉片,安了两根带子,绑在她身上,权当棉袄,外面加件罩衣。
之骅一下子热乎起来了,高兴地说:“好热乎啊!”
秋园说:“想尽了办法,再没别的法子了,只要你觉得热乎就好。”
之骅说:“热乎热乎,今年冬天好过了。”
一天早晨,之骅走到半路上,北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忽然下起了好大的雪。远近高低,凡是能接触到雪的地方,瞬间便染成了白色。之骅折了根树枝,不时扑打身上的雪,不让它们停留。若衣服弄湿了,实在没得换。她又脱掉鞋子,塞进书包,光着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积雪堆得很快,在她脚底发出嘁喳嘁喳的响声,她的脚很快就冻麻了。
好容易走到学校,正好碰见黎老师。一会儿,黎老师用搪瓷脸盆端了半盆热水,胳膊上搭条毛巾,径直向之骅走来,说:“杨之骅,快把脚洗了,天气好冷。”望着这样好的搪瓷脸盆,之骅不舍得用,也不好意思用。黎老师说:“还发什么呆,赶快洗呀!水会冷掉的。”在黎老师的催促下,之骅慢慢把脚探进盆里,心头暖暖的,眼眶阵阵发热,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放学回家时,之骅仍打着赤脚,可不能让唯一一双好鞋打湿。回到家,她烧了一盆好热的水,满以为用滚热的水泡泡,脚就不会那么痛了;谁知冰冷的脚突然遇到热水,真好比万箭穿心,之骅立马痛得大哭起来。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清晨,之骅赤脚踩在缀着露珠的青草上,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仰望蓝悠悠的天空,精神抖擞。读书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这天,班主任黎老师和教体育的戴老师带着全班去春游——爬山。早有同学预先将红旗插到了山顶上,旗子在风中飘呀飘。走到山脚下,同学们个个争先恐后地向山上冲去,好比战士抢着占领高地。
爬到山腰,之骅整个人虚汗淋漓,肚子饿得阵阵痉挛,简直寸步难行,只好蜷缩着身子躺在路边的草地上。天气真好,太阳暖和和地照在身上,空气甜丝丝的,微风轻轻从身边吹过。
之骅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有个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那声音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