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揽过她颤抖的身子,把她抱进怀里,
“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等咱们老了,就去南方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买个小院子,成日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就像曾经在京城燕子胡同的时候一样。萧二小姐从来说一不二,一诺千金,答应过的,你忘了吗?”
她不住的摇头,哽咽道:“你还说......要给我唱小曲儿,余生就唱给我一个人听......”
她都记得,她统统记得,过去的日子她片刻不能忘记,否则这些年来她靠什么过活?
“可是二小姐,云某如今嗓子废了,二小姐还瞧得上云某吗?”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回答。
他的心跳得剧烈,似乎站在悬崖边缘,天地交线,一念是生,一念是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一瞬间,又好像千百年那么久远,世上已沧海桑田,轮回几转。
她终于慢慢的放松身子靠在了他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耗尽所有勇气,穷尽一世念想,亦是交付了余生悲喜。
他听见她干涩的嗓音轻声道:
“这世上除了我,谁会要你这个失了声的杜丽娘?”
就如同许多年前她那句难得醉后的真心话——这世上除了我,谁会要你这个破了相的杜丽娘?
这是世上只有他能懂得的口是心非,深情如许。
他不禁用力的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双目一酸,泪水这才缓缓落下。
方此时,窗外星月黯淡,东方隐隐曦光,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雄鸡破晓的鸣啼。
长夜过去,天亮了。
他们还有一生一世来走过。
第129章 尾声
1975年12月, 美国加州斯坦福医院
梁念邦和妻子安妮抱着小女儿,来到医院探望父亲。他们三天前接到妹妹的消息, 从法国匆匆赶回来, 刚刚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的从机场来到了医院。
等待电梯的时候, 安妮忧心忡忡的问丈夫:“爸爸的病情如何?难道真的是......癌症?”
梁念邦沉重的点了点头:“胃癌,今年确诊时就已经是晚期了,爸爸妈妈一直瞒着我们。”
“天哪!”安妮一下子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梁念邦忍下心头的酸涩, 搂着妻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是早年在国内战争时期落下了毛病,妹妹说爸爸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安妮,一会上楼把眼泪擦干,我们要坚强起来,不然妈妈该怎么办?”
叮—的一声脆响, 电梯到了。
一家三口依次进入,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 有人道:
“等一等!”
梁念邦急忙按开的电梯门,抬头看去,只见电梯外是一对老夫妇, 老夫人坐在轮椅上,老先生推着她, 对着梁念邦微微一笑, 点头示意。
也是中国人,梁念邦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亲切感,同样微笑颔首, 侧身为他们让路。
电梯缓缓上升,他们的目的地是同样的。
梁念邦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那对老夫妇身上,老先生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式长袍,温和儒雅,老夫人半白的短发一丝不苟贴在而后,淡漠冷清。这两个人气度俨然,通身一种岁月时光的沉淀,与这车水马龙的现代社会那样格格不入。
二十八楼,电梯到了。
夫妻两个领着女儿,率先急切的走出来,向最里间的特护病房匆匆走去。
“妈妈——”
梁念邦一眼看到妹妹扶着满脸悲痛的母亲走出病房,立刻大步上前握住了母亲的手,他看见向来保养得当的母亲短短几个月间,眼角多出的皱纹,和鬓边多出的白发,不禁心酸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