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那画呀,丝——丝——入扣,淋——漓——尽致。”
何犀的眼睛挂在尤叙脸上,心不在焉地对那边说:“好,谢谢他,我有点事儿,咱们回聊。”然后把手机挂了,合在鞋柜上。
“有事?”她问。
他手指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略显语重心长:“想跟你谈谈。”
“为了拍东西在山里住一两年,对我来说是享受。过惊险的生活,也是。我喜欢简单、直接的东西,如果能力再成熟一点,可能也不跟袁野泉一起,就一个人工作,这是我的理想状态。他有家庭,所以有些事时间跨度太长、太危险,他就不能去做了,但我可以。”
“……我知道,你姐跟我说过。”他突然堆在她面前的这番话,有种殉道者般的悲壮。
他停顿一下,又说:“这个职业可能会越来越边缘,到一定阶段后,生存安全也无法保障。”
她也跟着严肃起来:“这么严重吗,你要去拍什么东西啊?”
“多数人没看见,但应该被看见的东西。”他轻描淡写,刻意弱化了背后的意义。
何犀看着他自然流露出的自信和坚定,觉得某种物质随着那低低哑哑的声音在她脑中迸溅开来。
尤叙这些话,如果从一些空想派小青年(比如她本人)嘴里说出来,或许显得些微可爱、中二、傲慢,甚至可笑。但联系到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朴素经历,却很让她信服。
意思就是他过去十年这样一路走来,往后十年也会继续往更远了走,没有要歇脚的打算,即便把自己也赔进去。
她一直觉得这种意志只存在于书、电影一类的虚拟世界里,她现实的朋友圈内并不会存在。大部分人多少还是追求世俗的成功或者悠闲的安逸(她也是),不是说那样不好,各人的生活态度都该被尊重,但眼前人的这股劲儿,让她不由自主变得温顺。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提前知会?”她微微抬头,靠近一步。
尤叙发现何犀跟他说话时,总习惯用选择句式,挺有倾向性的。
“看情况。”话音刚落,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皮伸展了一下,激动了。
黑亮的瞳孔将他盯得发憷。
“尤叙,你好纯情,我想亲你。”这回她犹豫了一下,又在后面添了一句,“成吗?”
他咬了咬后槽牙,音调更低,视线沉下:“你满脑子都是这些?”
“成吗?”她两颊绯红。
门咔哒一声落锁,赤脚落到粗糙的鞋带上,她揪着尤叙的衣领,向后靠上冰凉的白墙。
嘴唇只有指缝的距离,颤动一下就能碰到。她抬眼望向尤叙低垂的眼眉,突然避开,手抵着他胸口,心跳一下下传导到她骨骼里。面前的人皱起眉,低头确认,很快意识到这是略带恶意的消遣,于是掌心按着墙,手肘松下来,耐住性子等。
一连几次反复,他呼吸渐渐变快。
尤叙特有的,只有在这样的距离下才能闻到的味道,在何犀这里十分干净、清爽、不轻浮,足以让她身心愉悦。于是便有了余裕的兴致,在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上,她灵活地再次避开,在他即将失去耐心的前一刻,贴到他耳边,带点笑意:“亲了一次就变这样,你是不开了荤戒不掉了?”
脑边传来叹气声,也可能是轻笑。
如果从上俯瞰,二人的脑袋就是个太极。
他微微侧过头,鼻息呼在她耳廓上,她本以为他要反将一军,却没想到他只是贴了一下,轻轻柔柔,热乎乎的,像是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