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典型的军装情结。”我拾人牙慧地总结道,而后,我冲楼上的小遥说,“嘿,小遥,以后我们叫你小妖得了,你整个一个颠倒众生的小妖精啊。”
大家一同响应。连一直不吭气的丁素梅也说好。
小妖有“熄灯号情结”,朱颜是“军装情结”,那么,我上军校又是为哪般呢?仅仅是因为,那部突然跃入我眼中的,老电影《大浪淘沙》里的几个镜头吗?
军校的夜如此静谧。不远处的长江,有江轮的汽笛声响过,悠远而绵长。
“上军校我百分之百支持!”听说我转换门庭报考军校,我妈的态度变得相当友好和豁达。“军校环境好,伙食好,管得也严,我放心!再说了,军校里男多女少,物以稀为贵。好找对象,毕业时顺便把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省得回来再麻烦我。”我妈这个革命军队里的白衣天使人民军医,说话永远保持着一贯的客观理性和坦白实在。
“你可不能瞎引导啊,军校里可是不允许他们战士学员谈恋爱的啊。”我的一贯讲求原则的已经有了近三十年兵龄的父亲在一旁开口道。父亲16岁从四川老家参军到部队,同行的一条船上的二百来号人,如今就留下他一个人还穿着这身军装。他参加过抗美援朝和西南边境战争,出生入死枪林弹雨,对军队的感情远远大于对家庭的投入。
报考北大中文系,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和目标。当我点灯熬油发奋读书,近乎挣扎地度过了艰难晦涩的青春期,我已经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文学女生,同时把人生的目标锁定在了未名湖畔。可高考前的一次次模拟考试,与一类重点线近20分的分数之差,把我和这个梦拉远了。
我怎能甘心,高考前我坚决不改初衷依旧要报考北大中文系,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到那所书香弥漫的名校去成就我的作家梦。我态度坚定地表示,即使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为了实现理想我宁肯牺牲自我再复读一年。我妈当即出马,不但态度强硬地制止了我,而且还用她那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语再一次摧毁着我的作家梦。在我这个当军医的妈眼里,当作家是纸上谈兵海市蜃楼一般的事,学中文远远不如有门手艺来得安全可靠。她坚持让我填报金融或者法律专业,那正是当年的热门行当。我坚决不干,这些显然都是和我的作家梦南辕北辙风牛马不相及。我与我妈冷战数日,最终局面僵持不下,而上交高考志愿表的日子也眼看着一天天临近了。
仿佛是天意,老电影《大浪淘沙》里的几个画面,在一个午后,突然就蹦到了我的眼前来了。
高考前,我所在的重点中学讲究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一开春就早早把学生们放回家复习功课,只有每周六上一天课,老师来回答学生们的各样问题,称之“解惑日”。温习功课着实不是个有意思的事情,母亲又把我爱读的小说和诗歌都没收了,百无聊赖之中,我就在父母上班以后偷偷看电视。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春天,电视里的节目也就两三个台,老电影走马灯一般轮番上演。一个沙尘飞扬的下午,我邂逅了老电影《大浪淘沙》。荧屏上那些身着戎装,高唱着激昂的歌曲,迈着大步走在革命队伍里的热血青年,特别是那几个英气十足的军校女生,一下点燃了我。那些男女军人之间欲说还休荡气回肠的爱情,深深地把我的心勾住了。
考不上北大怎么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辟蹊径。我想,何不到军校去闯荡一遭呢?那时节,我的偶像是作家三毛,心中时刻有一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冲动。
于是,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我忽然提出着要在提前招生栏添上这座江城的军校。我那一双军人父母一时间格外惊喜。我的哥哥当时正在大学里读工科,披着一头长发狂热迷恋着甲壳虫乐队和崔健。当年父亲动员哥哥去考军校,没想到我哥就是死活不去,说是在家里已经受够了军营化管理,才不要去军校受二茬子罪,理那种犯人一样的颗粒无收的发型。如今我主动投身国防建设要去上军校,自然令父母兴致盎然,一时间仿佛喜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