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好是西安一所重点中学里的连年三好生和学生会干部,父母的独生女,去西安招生的军校教员一眼就相中了她。郝好的父亲是部队上的师政委,面对家访的军校教员,郝好的父亲说:“我可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从小当儿子养,金贵着呢。交给你们,交给部队,我一百个放心!”于是郝好花落军校。
同为军人家庭的孩子,郝好身上的爽朗大方热情质朴令我感觉亲切。但她却显然和我有着一些不同。郝好的身上,似乎天生遗传着她的军人父亲的革命性,凡事特别注重纪律和原则,军训才开始,她就第一个向组织上交了入党志愿书,这家伙政治上似乎过于狂热了。
因为太激动了,郝好上台的步伐就有急切,像枚运行中的炮弹一般。发射到位,郝好开始了讲演。或许是舞台上灯光的映照,明晃晃得照得郝好两腮上像是各悬了个小太阳,明艳动人。
台上的郝好感情充沛地演说着:“……是现实是残酷的,当军训开始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要退缩了。面对一系列高强度的训练,我有了强烈的畏难情绪。你想啊,50cf.">像我这样一个,一个……”郝好迟疑着,八成是想不到讲演稿上准备好的那个词是什么了。只见她短发一甩,临时发挥道:“像我这样一个,一个——弱不禁风——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要去应对……”
观众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笑声。而后,这笑声却一直没熄,却像是个引子一般,一路迤俪着着点爆了串串鞭炮,而后,礼堂里就乱了,劈里啪啦放鞭炮一般的笑声响成了一片。
“弱不禁风”——天!我满脸的笑纹都快撑破了,可是我还是以最大的努力克制住了。我的郝好同学啊,咱们在台下练习的时候可没说过这句啊。怪不得大家要笑,这一届的新生里,就咱俩身材茁壮容光焕发得最没资格用“弱不禁风”这个词了。甚至“参天白杨出水芙蓉”的您都可以招呼,但“弱不禁风”不行啊,咱不带这么谦虚的。
此时,台上的郝好显然清楚地听到了,竟还有那不学好的坏小子在鼓倒掌呢。郝好腾一下敬了个军礼,而后瞪圆双眼,朝那个响着零星掌声的地方眼神狠狠刮了一眼。
郝好满面通红地走下台来,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气还没喘匀,呼哧呼哧的,鼻音挺重。我伸手去拉她的手,滚烫滚烫,天,不会是发烧了。事实上我的判断没错,当晚,郝好就发起了高烧。
自此,郝好无论走到哪里,“弱不禁风”的窃窃私语就跟到了哪里。
接下来是调子很高的各路演讲。有声泪俱下通说革命家史的,有铿锵豪迈表达献身国防的宏伟决心的,还有热情奔放地表达着对我们军校的无限热爱,和对即将开始的军校生活的美好憧憬的。高八度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舞台剧的感觉,令人难以产生共鸣沉浸其中。就在我眯缝起眼睛,注意力有些游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的分贝骤然降落,一个低沉浑厚不疾不慢的男声在说着——
“……我是个半南不北的皖西人,安徽西部,大别山里。以黄河为界呢,我是南方人,以长江为界我又是北方人……”我抬起了头,目光在主席台上寻找。这小说联播里听到的讲故事一样的开场白,来自什么样<u>?</u>的一个人呢?这男生的面相并不十分出众,眉毛过于浓烈,纠集在眉头中心有些毛扎扎的。单眼皮,眼睛也不大,但眼神相当犀利,看定前方透射出一股子灼热。鼻子不够挺,嘴唇很厚实。说话中间有停顿的时候,嘴唇不由自主地绷一下,看上去一派倔强。这显然是个豹子一般的男人,高身板宽肩膀,投射出十足的男人气势,令人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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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沉着地讲述着——
“我是个往届生,按照规定,军校是不收我这样情况的学员的。高考落榜后的那一年里,我渴望过一种高尔基的我的大学那般的生活,梦想着在社会这所大学里一展身手。我做过筛碳工、瓦工,在粮食加工厂烤过面包,去农村插过秧,还在农贸市场上卖过猪肉,浑身旺盛的精力似乎只有靠不停歇的劳动才能消耗得出去。后来,是我的高中班主任李老师把我找了回来,他鼓励我复读,还让我住到了他家去。那一年,我高考过了分数线整50分。我的体格还算不赖,于是到大别山地区招生的何教员,一眼就看中了我。何教员把我的情况跟军校领导一汇报,军校经过慎重研究,最终特批了我这个指标,于是我就被军校录取了。所以,我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