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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样说呢?”
唐心虹叹了口气,向我讲述了从江小慧那里得到的她的身世。
说起江小慧吸毒,其实也很令人同情。她是一个遗腹子,母亲在她两岁那年撒手人世,于是被舅舅家收养。舅舅家本就不富裕,还有两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儿要养,再有了她,日子就过得更加地艰难。
上海人又往往势力,不注重亲情。舅舅家中的亲人虽然还好,但也免不了经常为着些小事情,指桑骂槐、说三道四;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长期寄人篱下使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而她性格又比较敏感、内向,所以年纪轻轻的就整日精神抑郁、寡欢。
她读书十分用功,成绩总是在年级前几名,无奈家境贫寒,又过分自卑,为了早点儿赚钱养家,初中毕业就考取了护校。她一边读书,一边还要负担起繁重的家务。
这些心理压力和长期的睡眠不足,终于使她陷入崩溃,患上了严重的偏头痛毛病每每发作起来,就头痛欲裂地满床打滚。正在吸毒的大表哥自作主张,拿一种叫作二氢埃托啡的药物给她吃,这药还确实管用,吃了头就不疼了,但是,没想到吃了一个月以后,她上了瘾,再也离不开。可到外面一打听才知道,原本医院才八毛钱一片的药片,在黑市上居然卖到八十元甚至一百元。而大陆的卫生部早在一九九三年就禁止生产二氢埃托啡,因为它的成瘾率比海洛因还要高出百倍,大表哥后来搞不到这种药了,就又用海洛因来替代,从此她便染上了毒瘾。
护校毕业以后,江小慧被分配到一家医院做护士,为了弄到吸白粉的钱,她偷偷地将医院里的药拿出来给大表哥变卖换钱,被医院发觉后将她开除……
了解了她坎坷的身世,我一时之间心绪复杂,无言可说。
我和唐心虹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唐心虹忽然抬起头来,用美丽的大眼睛定定望着我说:“我决心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她,你说好吗?”
中午的时候,思滢和琴书突然打来电话,说中午的时候有事情不回来吃饭了,让我陪着唐心虹到外面的餐厅去。不过,对于上海这些时尚、高级的地方,我并不是很熟悉,所以还是由唐心虹做“识途老马”“如果你蒙上我的眼睛把我带到这里,我一定以为是到了哪家博物馆仿造的欧洲宫殿。”
我惊讶地对唐心虹说。
唐心虹微微地抿嘴笑了一下,那笑容婉变、明媚。
我愣了片刻,琢磨一下笑容背后的东西,才别有意味地继续说道:“我即便猜一百次也猜不到这里是吃杭州菜的江南村。”
在这座餐厅里面,华美的大厅、穹顶以及墙上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线条华丽柔和的巨幅壁画,闪亮的吊灯和烛台,金色雕花的回廊,把吃杭州菜的地方装点成这样,除“极品”二字以外,我想不出更贴切的词了。
唐心虹善解人意地对我说道:“单是装璜极品是不够的,菜看上也要是极品才不辜负眼前的这番美景。除了杭州菜,这里也有粤菜、鱼翅、鲍鱼等一应俱全。
最稀奇的,据说在这里许多失传已久的杭州菜都已经被重新挖掘出来,更夸张的是还有那些只在古代菜中才有的菜,竟然也重现江湖。“我拿起菜单,翻了翻,然后笑着说:”
品尝不品尝那些久已失传的菜式倒是无所谓,不过,光是菜单上的这些就已经足够我回味的了。“吃完饭后,唐心虹又要了两杯咖啡,我和她闲坐着消磨时光。
我发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和她很快地就有了默契。
我斜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怀着少有的心情,开始对她这个人发生了兴趣。
她从桌上摆放的一只银制古朴的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我眼明手快地给她点上。她默默地连吸了几大口,就像渴极的人喝水一样。这之前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她还会抽烟,更没有想到她吸起烟来就像男人一样,甚至比一般男人还多几分刚猛,完全不是时尚女人的装模作样。而且,她吸烟的时候与不吸烟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人,让我暗自惊讶。
我忍不住伸手过去抚摸她那一只没拿香烟的小手。她就在这香烟淡蓝的烟雾中和我温情相握。几分钟之后,她以一种平静的声调开始倾诉。就像那种真正经历过痛楚依然对生活怀着好感的人一样,她也对自己的生活津津乐道。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一幕我仿佛依稀见过,就像过去曾经发生过一样。
我也说不清楚是否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在瞬间产生了一种飘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就像轻微的醉酒一样,变得恍惚起来。
我和唐心虹相互用手指正对方的手心里面轻轻划着圆,机敏的磨擦加上灵巧地躲闪,那么温存和不厌其烦,又是那么俏皮和充满挑逗,就像情绪饱满淡远的背景音乐。她有若音乐辨悦耳动听的声音就像一股甜甜的清泉,在这安宁和无聊的午后,经过我昏昏欲睡的耳朵相依然灵敏的大脑与我融为一体……
我无奈地想起,智利有一首诗很有意思,它描写的诙谐语调很像我在唐心虹面前遇到的,难以言说的尴尬它在田野上自由漫步,它在清风中展动翅膀,它在丽日下纵情欢跳,它把松林点缀得辉煌。
你真不该将它遗弃,像扔掉一种坏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