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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发怅,忽然听到有人唤“宁家小娘子”,扭头一看,是她家一个老主顾,常年在汴京和考城两地发卖锦缎。宁孔雀这时不愿见人,更不愿攀谈,只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那人也知道她脾性,微有些尴尬,又不好立即走开,便随口寻了个话头:“寒食第二天,我见你家姐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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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第二天?”宁孔雀听了一惊,姐夫寒食之前就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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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还是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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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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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在这河边,再往前二里多路。离河岸不远有片杏花园,我和一班朋友去那里吃酒赏春,直耍到快半夜才散了。我骑着马,挑着灯笼沿河岸往回走,河里有只去汴京的客船,那船行过去后,我听见一阵扑腾划水声,忙勒住马扭头瞧了瞧,才看清是个人。那人游到岸边爬了上来,我忙挑着灯笼去照他,一眼看到他的脸,险些惊死,那人竟是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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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不是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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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姜兄弟都能认错?他左边眉毛斜缺了一道子,还能有假?他身上穿的那绿缎衫子,除了你家,谁还织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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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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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说?他说在船上吃了酒,出来解手,脚有些不稳,栽进河里,呛了水,喊不出声,船上人也没发觉。他的钱袋子还在那客船上,问我借马去追,我能不借?他骑了我的马就追那船去了。我想着马追船快,便等着,谁知等了两个多时辰,天都亮了,他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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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孔雀惊得后背一阵阵发寒,莫非是姐夫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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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又回到了那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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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拴好驴子,走到池边,望着北边那个大空台子,一阵阵发怔。今年年景似乎极不好,开春以来,四处异事不断,没想到自己也碰到一桩。那些邻居和匠人全都做证,这台子上的的确确建起了一座高楼,也亲眼瞧见那楼凌空飞走,莫非真的是妖邪作怪或神仙施法?可他毕竟自幼攻书,书虽未读通,却记住了孔子所言“不语怪力乱神”,加之性子直硬,从来不爱听那些传言惑语,因而,他心里始终有些不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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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论信不信,那楼都不见了,此事也根本无从查起。还是听妻子之言,已细细查问过,明日便可去府里回禀,交了这差。这等邪诡之事,不须再纠缠,倒是挖出来那具死尸,该好生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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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走到西南角,掀开破油毡,顾不得脏臭,伸手去那尸身腰间怀里摸寻,找出一个绿缎面的钱箧子,里头排了二三百个铜钱;一个青缎绿穗子香包,香气仍在;一个花绸腰袋,里头有个青绢小包,极沉,打开一看,是两锭十两银铤;另有一根银管。程门板一见那银管,心里一动,忙拿起来细看,管子两头都塞了个薄银嘴子,一长一短,嘴子上都穿了个小细孔,通到管子里。他拔开短嘴子,里头散出一些怪异香气,他一闻便知,是迷香。管子里头似乎有些粉末,他倾了些在手掌上一看,全是烧尽的细黑渣,这是迷烟管。程门板以往见过的都是竹管,这银的头一次见。他忙望向土坑里的尸首,此人不是端良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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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院门那边忽然传来唤声,是吴扁嘴,身后跟着个身穿青绢褙子的年轻后生。吴扁嘴引着那后生快步走到近前:“程介史,这人是韩车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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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见那后生面相朴厚,却一脸忧色,便指着身后说:“你来认认这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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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生一眼瞅见尸首,唬得顿时变了色。他小心往前两步,略望了一望,忙避开眼睛:“我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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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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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又慌慌看了一眼:“真的不认得,从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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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看那后生不似在说谎,大感失望,自己又朝那尸首望去,忽然发觉尸首左边的眉毛有些异常,他忙凑近伸手,抹去那左眉上的泥土,再一细看,那眉毛中间似乎曾被磕破过,留下斜斜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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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鸮扒在银器章家院门边,侧耳听着里头两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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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个衙吏胡小喜说得先回去想想,跟着响起挪凳子声、脚步声,他忙转身快步跑回自己家,关上了院门,又扒在门缝边瞅。对面的院门开了,那个衙吏走了出来,瞧着有些失魂。阿翠送到了门边,虽笑着,神色也有些犹疑。胡老鸮瞧着两个嫩娃儿这般经不得事,心里不由得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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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喜垂着头,慢嗒嗒地走了。阿翠在门边探望了一阵,才微皱着眉关上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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