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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外头忽然传来阿念的叫嚷声,张用扭头一瞧,见阿念像是被火燎了的小鸭一般奔了进来,满脸忧急,眼睛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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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又是什么惊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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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要逼我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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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犄角儿在一旁惊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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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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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鼻泡衙吏胡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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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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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把我当皇宫里的帝姬,乱跟人要财礼,说至少得二百贯。胡小喜的爹娘竟一口答应了。今天我娘一早便把我拽回家,胡家的媒人来相看。他们一说就合,明天就要来下定。我哭死了求娘,娘却说养我这么大,二百贯能够?我从后窗爬出来,才逃到这里。张姑爷,犄角儿,我咋办?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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犄角儿急得眼看也要哭:“我爹娘便是卖尽家里的衣裳器具物件,怕也至多只能凑出五十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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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用忙笑骂道:“两个傻叉叉。别人拎只兔子,咱们叉只羊去,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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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哭得更大声了:“我一年工钱才二十六贯,又全都交给娘了。哪里寻那么多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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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哭,莫哭。犄角儿,去钱箱里瞧瞧,咱们有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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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自家的事,哪里能让小相公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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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若嫁了别人,你还能好生听话做活儿?你若走了,我哪里再去找你这么呆傻的小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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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相公也只剩三十六贯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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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么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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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两年,小相公没怎么好生接过活计,帮人又帮了许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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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张用弹响舌头,思忖起来,眼睛转来转去,转到墙边堆的那些铜块,猛地笑起来,“这些铜不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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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铜?这是拿来造水运仪象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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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造不出那水运仪象台,自然要留着这些铜,一定要造出来才快活。可如今我已经将它完完整整画了出来,各个尺寸也都算得清清楚楚,能画出来、算清楚,自然能造出来。既然能造出来,还造它做什么?这些铜有三百多斤,一斤至少值三百文钱,总共能有一百贯。还有,我娘床脚砖头下面埋了一块十两的金子,值二百贯,你去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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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老相公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老夫人过世前,还特地交代我,让我死死看好它,莫让小相公又随手胡乱用掉。不到万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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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不就是万不得已?明天阿念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整日和那鼻泡小哥笑成一对蛐蛐啦!你赶紧挖出来,再去雇头驴子,把这些铜全都驮回家去,让你爹立刻去寻媒人,他们出二百贯,咱们就出三百。快!去啊!”张用抬起脚,连连踢到犄角儿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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犄角儿和阿念一起哭起来,双双跪下,连声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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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起来!住声,住声!我肚子饿了,吃酒去啦!”张用飞快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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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牙和牛慕进城来到陆家车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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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家面馆后街对门那老妇说,载走宁妆花和她丈夫的车子后帘上绣了只鹿,范大牙和牛慕同时想到了陆家车铺。陆家车铺算是汴梁城的大车铺,在城里有十来家店铺。他家为了让人容易记,以“陆”字谐音“鹿”,自己铺子的车后帘上都绣了个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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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范大牙和牛慕商议了一阵。陆家有十来家店,租车的人,若是自己驾车,便难以知道车子去向,查问起来恐怕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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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慕原本极消沉,因想出了那个“狡兔三窟”,似乎顿时有了些信心,他低头想了一阵,细细解释道:“那伙人行事如此周密,自然会自己驾车,不令车铺知道自己去向。不过百密总有一疏,首先,我猜测他们最多提前一天去租车,甚而是当天上午,这样,查问的日期便短了,只需问这一天半租出去的车;其次,陆家车铺虽大,一天半内至多恐怕也不过二三百辆,其中大半恐怕都是让车铺驾车,咱们只需打问自己驾车的,这样,打问数目又减了不少;第三,这伙人不惜用三道迷关来摆脱追踪,我猜测他们为省去多余的麻烦,恐怕不会为了区区押金而去还车,因此,咱们先打问那一天半租出去没有还的车。这数目就更少了,甚而只有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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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牙听了大为赞叹,毕竟是读书人,一旦这心思开启,则远胜白丁。他忙和牛慕一起进了东水门,先从最近的下土桥那家问起。让他们惊喜的是,居然一问即中,果然有人在清明那天上午租了辆车,至今没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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