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演风雷
有则民间故事,据传是古老爷先祖杜撰的。说关帝庙住着俩叫花子,没名没姓一个大花子跟一个小花子。别看俩叫花子缺吃少穿,尊神敬佛的心挺虔诚,每天乞讨来的吃食不论多少,总剩下一口半口的给关老爷上供,初一十五还不忘上柱香。年关的时候关老爷决定赏赐俩叫花子,在香炉里埋了一锭银子。俩叫花子上香的时候发现有锭银子,知道关老爷显灵了,忙跪下磕了一顿响头。接着一合计,大花子留下打扫庙宇,小花子打酒卖肉去,先美美解顿馋是真的。小花子打了酒买了肉,一锭银子找回来大把的碎银子,估摸着置间房子买块地都富裕,于是起了歹心。小花子心够狠的,到药铺踅了块红矾投酒壶里了。离庙老远就吆喝,哥吔,酒打来啦!哪想到一进庙门,迎头一顶门杠,“咣叽”扔下登了腿儿,没气儿了。
大花子跟小花子一个想法,想独吞银两。可好,把小花子打死了,他也没落到银子,喝了小花子打的酒吃了肉,七窍窜血也玩儿完了。由此印证了孔子的那句话:“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神龛上的关老爷自责道:“老夫不信圣人言,都是我害了你们呐!”
古老爷经常说穷鬼穷命,可怜也好救济也罢都得有个限度,超过限度等于害人性命。世上谁也不能去了穷人的穷根,这是天定。
免了两成,二十一里堡照样还有交不齐租子的,古老爷觉得这很正常。穷根使然,即使把租子全免了他还是穷。偏不让他穷,赏他块金砖就该家破人亡了。所以,收不上来的租子,他并不怎么走心,找机会收上来就是了。年根快到了,他思忖的大事多了,鸡毛蒜皮的事全由李元文处置。
靠古老爷养活的佃户们,交租子向来很主动的。凡是到时交不上来的,并非不愿交,那也确实没得交的缘故。本来剩下的那点租子,拢共没有三斗五升的,满可以缓口气年底再催催,催不上来记在转年的账上也未必不可。古老爷慈悲为怀,对实在没油可轧的主儿,也不是非逼着抹脖子上吊不可,往年都是这样的,也从来没有逼过李元文,收上多少是多少,这年月十成收上九成半就不含糊。古老爷从不把穷人逼的太过,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古宅这条大船,得靠老百姓托着,不能因几颗粮食平地起风浪。弄得怨声载道,整天睡不踏实坐不安稳,收座金山银山也不划算。
往年李元文忠实贯彻古老爷的治家方略,今年却小有变化。对二十一里堡的欠租催得过勤过紧,三天两头的往二十一里跑,从秋后到河结冰上冻就没住脚。李大管家催租,不像讨小钱似的挨家挨户敲门,而是找德旺要账。村子尽管不大也是百十户人家,德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一辆半新不久的日本富士牌自行车,停在村公所门外,车梁上系着四角绣着云形花纹,中间绣着“古”字的马搭子。甭问,李元文又来了。欠租的人家看见了却跟没看见一样,有德旺爷兜着搪着,该干嘛的还照旧干嘛。
功夫不大,德旺将李元文送出来了,看样子又搪住了大管家,大管家也没怎么难为德旺。
德旺应付催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有一套完整招数,通常三言两语就把东家打发来的人应付走。李元文是大管家须格外照应,所谓格外照应也就是格外多些废话。见李元文将账本塞进马褡子收拾着自行车,德旺的嘴自然不能闲着,“有了这辆车子当脚力,你老省腿省脚省鞋袜,可省大发了。”
李元文得意洋洋地显摆道:“这是人家小岛先生的赏赐,要不天津卫的洋学生怎么去东洋留学呢,人家不光有这么好的脚力,日本国开化的玩意儿海了去了。”
一提小日本勾起德旺心里那块心病,借机探询李元文:“你说小日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单说仁丹那玩艺儿,那么大的小纸包,卖不了毛儿八七的,满世界画那么多招牌,费那么多笔墨颜料人头花消,这不犯山药豆子吗?”
李元文狗屁不知,他根本闹不请德旺提的问题是怎么回事,便说:“你少操那份闲心,年关眼瞅着就到了,这点租子再罚我跑腿,我可就不客气了。”他的话并不严厉,跟说着玩儿似的,德旺知道他心里长草忙着走,故意拖延他,“你老常来几回,省得村里的人们想得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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