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位陆昭容小姐,乃是南京一位太史公陆佩璜的掌珠,陆翰林只有这个女儿,长得芙蓉为面,秋水为神,不但模样儿美丽绝顶,就是天资也是聪颖过人,陆翰林因为无人继承书香,所以就将昭容小姐当作儿子一般的亲自教读,因此这位昭容小姐,胸罗锦绣,腹满诗书,琴、棋、书、画,件件精通,陆翰林心悬朝廷,不时与昭容小姐议论时事,而小姐有时做出的精妙策论,连陆翰林都要佩服,只可惜她是女儿身,否则真是论文可居翰苑,若任必显官葴。
一对老夫妇真将她疼爱得如掌上明珠一般。这年她已是一十八岁,只因陆老夫妇爱女心切,择婿奇苛,至今尚待字闺中,这天恰好是大年刚过、元宵未到,陆老夫人带着昭容小姐,同上三山街紫竹庵烧香还愿,也是天缘巧合,给游荡至此的唐伯虎相个正着。
伯虎急急回到寓所,由唐庆伺候着漱洗之后,为了这个美人儿,不断的前思后想、长嘘短叹,背着双手走来走去,茶饭不思,居然就要害起单相思来,在这天夜里做梦还会叫着陆小姐的闺名呢。唐寅于是要书僮唐庆到王翰林府第邻近,去打探陆翰林以及府中近日的动静,结果唐庆没有问出什么头绪,只打探出陆府最近要买一位婢女。
听到这个消息,公子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给他想出个妙计来,想利用传红所教男扮女装的技俩,扮成卖身婢女以混入陆府中。
伯虎便取出五两银子,吩咐唐庆去买一套半新不旧的妇人衣服,即刻就要应用,唐庆接了银子在手,詑异道:
「相公,此间又无妇人,这衣服买给谁穿呀?」
伯虎微微一笑,举手一挥说道:
「你不用管,只替我去买来就是,届时说不定要借你一用也未可知,你只依着我的话儿干就是了。」
唐庆越发不解道:「相公这话,不是愈说愈奇了吗?小人本是伺候相公的,相公要我赴汤蹈火,小人也不敢不去,怎的说要借小人一用,这岂不是笑话吗?」看着一个下人啰啰嗦嗦的,心中颇为不耐,暗骂了一声蠢才,唐寅接着又是一笑道:
「我此番急急的赶上南京,来意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实对你说,你的第一位主母,今日已给我无意中遇到了,乃是本城太平巷陆翰林的掌珠,但是像那样的翰苑千金,又怎能轻易亲近得上?所以我想假扮成异乡女子,学着古人演一套卖身投靠的把戏,拚着解元不做,进入陆府去当一名使女,这样才可以穿房入户的和陆翰林千金朝夕相处,任凭我的一点声名手段,也许不消几日,就可使陆小姐将终身托付与我,那时我就得以成就那第一段的良缘。不过这件事情,凭我单枪匹马一人似乎不太好办,所以我想假借到底,索性让你假做我哥哥,我俩兄妹相称,只说投亲不遇,流落异乡,由你将我卖出偿债,这赚得的银子就给你做报酬,你想我这计策可好,你倒是愿不愿意帮衬呢?」
唐庆侧着头细想一番,不由得连连点头道:
「好计,好计,我的好大爷,您有这样的好差事提拔我,小人怎敢不从?大爷生就一张桃花似的面容,扮起一位女子来,还不怕卖不到四、五十两花银吗,小人也不贪心只拿半数就够了,另一半还是留给大爷,只是有件事求求大爷,如果府里有什么体面的丫头,求大爷替小人做成,可怜小人我年纪和大爷相当,至今仍是个童身,尚未尝过那女子的滋味哩。」
这几句话不由得把个唐解元说得忍不住「嘿!」的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一路随着唐寅出来,不免听到主子吹嘘在扬州时节,那寻花问柳时的丰功伟续,特别是那些名扬一时的红妓,在那床上的各样风情,让这个尚为童子鸡的小厮每每羡慕不已,不时偷偷躲在一旁打火铳,那夜间更是三天两头做春梦,还常常梦遗,恨不得能早日上一个俏丫头。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但究竟主仆有别,伯虎忙收住笑容,一边点头一边挥手道:「好!好!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也有心替你打理这椿事,且待我事成之后,一定也会替你觅一个相衬的人物。现在可快去将衣服买来,别误了我的正经事!」唐庆听这一说,才连声诺诺的出门而去。
没一会儿就兴冲冲的挟着一个衣包回来,伯虎打开一看,乃是一一套条子花布的夹袄裤,一条玄色绵绸的裙子,唐庆还说这三件衣裙将将好五两银子,买得很便宜,伯虎见他眼神闪烁明知他少说卡了一二两银子的油,但正值用人之际,犯不着和计较,嘴里虚应着买得好。一面就取那套衣裤试了试身,服服贴贴的倒也合身,不过裤子是稍短了些,伯虎依着先前在传红处学得唱戏花旦的式子扭了个腰身,站在唐庆眼前笑问:「你瞧怎样,和那女子有几分相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