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
“把她捆起来。”筱月桂说。
筱月桂转身就往楼上走,秀芳李玉等人要跟着她上楼,她朝他们摆了摆手。
她知道早晚有这吵闹的一天,但是没想到居然打上门来了。她本以为最后按捺不住采取行动的会是大太太。据她所知那大太太是黄佩玉母亲所看中的人,与黄佩玉感情也不错,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娘家还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大户,黄佩玉惧她几分。
对黄佩玉的几个姨太太,她也清清楚楚:二姨太是个唱昆曲的出身;二姨太的表妹,是个大美人,嫁过来当三姨太;四姨太是在法国领事家的舞会认识的,会说一口洋文,舞也跳得好,黄佩玉很宠她,但是薄命,得病死了;五姨太原是另一个富户的小妾,丈夫被绑票,黄佩玉本是帮助解救的,看中这个女人——救出其夫后,那人一见生米成为熟饭,就做了顺水人情,写了休书,也算送给了黄佩玉,抵了一部分酬金。
这四个太太都安心吃富贵饭,打整夜麻将,知道没有可能独占黄佩玉,他在外面有女人,总比再娶一个女人进来好,也就不去操这个心。
想来只有六姨太路香兰,本是名剧名坤,是黄佩玉最宠爱之人。两年前为了让这女人享有“梨园皇后”之称,独霸舞台,黄佩玉不惜派人将当时红透上海的另一旦角下了毒,蚀坏了嗓子,路香兰就成了梨园魁首。只是娶过门后,她就不再上舞台,这是他们先讲好的条件。
这天晚上,筱月桂接到秀芳电话,大吃一惊。秀芳说:“那娘姨在厨房砸碗,我才得空打这电话。”
筱月桂扔下电话,叫李玉带上三个手下人就往家赶。
要不是那娘姨叫一声,筱月桂还以为是大太太呢。如果是六姨太就必须改换对策。对黄佩玉的大老婆,她恐怕得往清楚里说,对这个六姨太呢,恐怕得往糊涂里做。
筱月桂一路上楼梯,一路想定对付的办法。走到自己的卧室,听到里面还在翻箱倒柜,就推门进去。看到满地的纸片,看到还在撕那些剪报的女人,筱月桂开口就淡淡地说:“撕吧,全撕了。一张也别剩。”
那个女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正恼怒得气喘吁吁,一下子愣住了。
筱月桂脚踢一下那本子的硬封皮,不当一回事。“其实这个本子,不是我的,是老头子的。老头子叫人每天专门看报查刊物,做的剪贴。”
仿佛完全是为了凑趣,筱月桂俯身拾起几个碎纸片,上面是她的剧照。看了看,笑笑,又扔掉。“老头子爱翻这本子。我觉得无所谓。不消一两个月,有谁记得读过这么个消息?下面的瓷器,那些古董花瓶和家具呢,更不是我的了,不干我的事。你干脆把整个房子烧掉吧,老头子的房产,我一点不在乎!”这房子的房契上名字是她的,但这时候她必须吓倒这个六姨太。
“筱月桂!”那个女人愤怒地说,“你只不过是小人得志,妓院里的龌龊乡下丫头,现在竟敢爬到我的头上来了!”
筱月桂终于走到梳妆台旁,她把那些散了一地碍着脚的化妆品踢到一边,平静地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你说得太对,六姨太。我哪敢与书香门第小姐出身、棋琴书画无一不通、红遍全上海的梨园皇后路香兰比?就像东乡小调,永远没法跟慈禧太后亲自捧红的京剧比——这个不用说。”
筱月桂的步步让,有点出乎六姨太的意料。“你觉得自己利嘴滑舌,靠在妓院里当婊子学来的床上功夫,就可以永远迷倒男人?”六姨太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婊子,日子不长!”
离她近些了,筱月桂这才看清楚六姨太路香兰:她二十七八岁左右,至少在灯光下长得非常像京剧舞台上打扮出来的美人,不需要化妆吊眼,就是丹凤眼、樱桃口、瓜子脸。不必说,若是再化妆,站在舞台,不开口唱,都可以想像路香兰的夺人风采,难怪黄佩玉当初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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