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梁壁堂向徐志摩鞠了一躬,志摩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今天劳驾你们二位了。”
“徐先生别客气。”梁壁堂又对王贯一说,“老王,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
“好的。”王贯一满脸笑容,对志摩说,“徐先生请上机吧。”
八时整,引擎轰鸣,螺桨飞旋,飞机平稳地沿着跑道升向蓝天。
志摩靠着窗口,俯瞰渐渐后退、下沉、变小的原野和屋宇,心里想着:“别了,兢武、杏佛、歆海、湘眉!”
十时十分,飞机降落在徐州机场,志摩下机散步。
他突然感到头痛。
头里好像有几万根针在钻刺,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眼也有些发花了。也许是连日来奔波劳累,加上睡眠不足,抽烟太多引起的。胃里食物在翻腾着,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他情绪凌乱了,精神萎顿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渴望回家。小曼的泪眼又浮现在他面前。他想回到家里,有小曼的身影、笑容、声音的家里去,回到有安乐椅、热茶、书报的家里,回到可以安顿自己疲累的身子和烦扰的心的家里。
他走到候机体息室里,拿出纸笔,写信给小曼。
小曼:我现在徐州机场,飞机在加油、装物。我头痛得厉
害,不想再飞了。我渴望回家,回到你的身边,喝一杯热茶,枕
着你的臂安安稳稳地睡一大觉。
有针在脑子里的摩
他将信投入了邮筒,走出机场大厅。
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将大衣领子翻起。
天,明亮亮的一大片,蓝空白云交融在一起,淡淡的,明净的,;柔和的。济南号飞机停在机坪,机身和双翼泛着银光,耀眼,可爱。它已经休息好了,恢复了精力,正集聚着力量,随时准备振奋双翅,直冲云霄。
翼若垂天之云,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来个逍遥大游,这对永远只能用沉重的双脚在粘满尘埃的不平之地上行走的人,是多么美的境界,多么大的魅力。不知什么时候起,志摩的头已不疼了。只感到两腋生痒,似乎在长着翅膀,只要臂一张,脚一蹬,就可以像大鹏似地在天宇间邀游了。
“徐先生,油已加好,邮件也装上了,请上机吧。”王贯一对志摩招招手,喊道。
“好!”志摩欣然答应。看了看手表:十时二十分。——他已经忘掉寄出的信,忘掉想回家的念头了。
飞机重又在云层里穿来穿去。
山川城廓变小了,像放在桌上的模型;志摩从机窗上向下望,依稀觉得自己像是来到特立浦特的格列佛了。
飞机向北飞行,进入山东境内。只见山峦逶迆起伏,云雾缭绕飘浮,景色奇伟多了。
从南京起飞,王贯一边开飞机边与志摩谈文学,感到不方便;在徐州起飞时,他索性让梁壁堂驾驶,自己坐到志摩前面的座位上。“徐先生,我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说你主张写文章废除标点,这是什么意思?”他倒过身子,把头朝向志摩,问道。
“这是一个误会,”志摩将身子往前凑凑,“英国有个大作家叫乔伊斯,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尤利西斯》,最后一百页,不分章节,不加标点符号,有着独特的表现力。我在自己写的一首诗的前言里对这一点赞美了几句,人们就据认为我主张废除标点……”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王贯一点点头。“徐先生,我还要请教个问题。”
“请说!”
“我看现在诗人写的新诗,有押韵的,有不押韵的,有四行一段的,有两行一段的,也有不分段连着写的,也有学外国十四行诗……新诗究竟有没有格律?需要不需要格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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