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摩,这点你放心。不管他拿什么面孔给我看,我是不会忘记做小辈的身份和应有的态度的。”
小曼一身淡妆,赶到旅馆去见公爹,不巧,他外出了。志摩正害着脚病,寸步难行,只好守在家里。
几天后,徐申如又从硖石结志摩打电话,说老夫人病势日趋危急,伯捱不过几天了,志摩即说:“小曼同来怎样?”
“且缓。你先安慰她几句吧!”
阴历三月初六,五十八岁的钱大夫人溘然长逝。
小曼始终没有见到她的面。
丧事的忙乱过去了,心里的悲痛长久留驻。共有二十多个房间的宅第,没有了娘,就再没有了暖气和生趣,空旷得像废墟。志摩尝到了做孤儿的味道,却连个痛哭一场的地方都没有。几天前娘还在呼吸还在说话,还在以她不变的爱心记挂着唯一儿子的冷暖眠食,如今已独自躺在那漆黑冰冷的坟莹里,听任凄雨寒风的吹打……志摩把呜咽吞了下去,想起娘弥留时身边围了多少亲人,可是她老人家还用眼光在搜索着,那眼光已在渐渐昏暗,随着生命的一点一点流走;但那昏暗的眼光还在寻觅,最后,它停留在爱子的身上,志摩分明看出那永诀的悲哀里带着一丝遗憾和负疚,只有志摩懂得那眼光,娘在最后的那一瞬间,用那唯有亲子才能理解的眼
神在向志摩为未能见到小曼而致歉……
父亲走进来了,志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父子俩相对无言。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志摩没有回答。他不想回答。
“嗯?”
看到父亲那憔悴的脸,志摩想到,父亲与母亲做了三十七年夫妻,从此也孤单了。他的心软了。
“还没有定,再住一两天吧。”
“走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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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忘记,把替小曼做的那套丧服带了去……”
志摩的忿懑上来了:“替她做什么丧服?我还有什么脸叫她替娘穿孝?”
父亲没有料到这句本为圆场的话反激起了志摩的怒火,怔在那里了。
“我不带!你要她穿孝你自己去拿给她!她又不是你的媳妇,你要她穿什么孝?这丧服是谁吩咐做的?我们徐家为什么尽出这种滑稽事?”
儿子的抢白——这是从未有过的——使徐申如脸上一阵发红,一阵发白。老人气得两手发抖,嘴唇哆嚷。“你!你昏了头!
你是在和谁对话?太放肆了!岂有此理!”
“昏了头的人有的是,可不是我!”
“你,你,你这个……这个……”徐申如指着志摩,语不成声,终于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转身踉跄地走出去了。
当家人告诉他,老太爷径直走到老太太的灵前放声大哭时,志摩又后悔不该如此顶撞父亲了……
到了上海,小曼又不由分说地把一肚子的怨恼倾在志磨头上。
坐在北去的火车里,志摩内心的悲哀难以言喻。
童年的爱和梦,欢乐与依恋,都随着母亲的逝世而消失了;对家庭的感情,也因父亲的那种蛮横态度而彻底冷却。除了小曼他已举目无亲;而她,却又不跟他生活在一起。
雁儿们在云空里飞,
为什么翱翔?
为什么翱翔?
她们少不少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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