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王赓微微闭目。他在思索,继续他收到请束时的思索。
“我就说这些。”海粟又给大家斟酒,志摩连忙起身相帮,‘随便用吧,素菜也有它的风味,是很可口的。”
“海粟说得很好,中国有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这样的双料‘叛徒’,就有希望了!”杨杏佛点头称道。
“中国的封建造毒太深。有好多人,受过新式教育,但骨子里还是封建遗少。”张君励边饮酒边说,“志摩跟舍妹离婚,我就赞同。
过去的一步走错了,以往不谏,来者可追嘛。他们有他们自己选择新生活的权利。我们兄弟几个对此都持支持态度。”
提到志摩,王赓心情复杂起来。
小曼却出奇的镇静,跟母亲在低声评论功德林厨师的精湛手艺。
“海粟,我敬你一杯。”唐瑛与海粟碰杯。
“我也敬你一杯。”杏佛也来跟海粟碰杯。
气氛渐渐活跃。
酒过三巡以后,王赓忽然举杯站起来。“海粟,你的话说得有道理,有文采;你不仅笔底生花,而且能口吐莲花,我敬你一杯。”
海粟连忙与他碰杯。
王赓又拿着酒杯转向陆老夫人。“母亲,请干了这杯。”说罢,他又向小曼和志摩扫了一眼,“愿我们都为自己创造幸福,并且也为别人的幸福干杯!”
饮干之后,他又说:“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请各位海涵。小曼,你陪大家叙叙,呆会随老太太一起回去吧。”
当小曼回到家里,已经夜深了,王赓还没有睡觉。小曼看到烟灰缸里的堆积如山的烟蒂,吓了一跳。
“你先回来了?还没有睡?”小曼柔声问道,又补了一句:“抽那么多烟?”
王赓干笑一声,没有回答。
小曼转身去盥洗室。她感到王赓神色有异,但不竣刻。
小曼返身进房时,直视王赓的眼睛。他显得很疲倦。
“今天我到书房去睡。”王赓用干涩的语调说,“你休息吧。”说完,他就走出去了。小曼整整一夜没有入睡。
她估测不出王赓在想些什么。
几天过去了,小曼那儿没有任何动静,志摩得不到一点儿消息。跑去找海粟,海粟耸肩摊手无言以对。
希望像七彩的肥皂泡,又破灭了。
设法跟小曼联系吧,说些什么呢?以往的那些劝勉、鼓励、期望、憧憬之词,现在想来多么空洞,多么脆弱,多么可笑呵,在强大的、坚固的现实面前,它不堪一击。
小曼现在怎么想?愁碎了心,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王赓是可恶的。他为什么要说那几句模棱两可的,叫人生出奢望的话?纯粹是不负责任的外交辞令。不过,他有权作这样或那样的决定。
完了。爱情、理想、新生活!
完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三十)
自从那天打功德林回来王赓睡到书房里去以后,他就再没有走进小曼的房间一步。小曼怀着不安的心情,注视着他的举动。
他很少和小曼交谈。即使偶然说上几句,也是特别的彬彬有利,字斟句酌。
小曼同样得不到志摩的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她不敢去找海粟打听志摩的情况,唯恐这会触怒王赓,把事情推向反面。始也知道王赓心里非常矛盾,非常痛苦,想到这种痛苦正是自己所造成的,他就不免带着一丝歉意,主动关心他的饮食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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