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元烈的心思
三日后，天空阴沉，昆明城外。
大军早就已经集结，整齐地分作两拨，一波是要随着林晚荣前去攻伐踏炎铁骑的，另一波则是要南下支援边陲，以防缅甸人滋扰生事。
转眼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起了大雨，伴随着的便是一道道惊雷。
对于出征而言，这是一个不能更糟糕船的天气了。
林晚荣按着悬在腰间的金蛇剑剑柄，任凭雨水从脸颊上淌下。他看着演武场下威风凌凌的数万大华军马，朗声喝到：“今天，我们要去挑战一支活在传说中的军队，他们人不多，但是神出鬼没，数十年来几乎无人见过他们的铁骑。不过
他强由他强，终究都是人肉长的，他们乜会疼，也会喊娘！你们中有不少入是多年前大理之战随我和李茂将军杀到最后一刻的好儿郎，今天再次要随我上刀山下火海，倘若怂了，林某人现在给你机会回去和爹娘团聚，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追究。”
林晚荣话音落下，整个广场之上只能听到雨水落地的浙沥声和战马嘶吼的声音，数万铁甲冷峻的面庞早已咬紧牙关，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无所畏惧”。
“好！不傀是我大华的好儿郎，上酒！”
不一会的功夫，台上台下紧锣密鼓地开始给将领和士兵送酒碗和烈酒，林晚荣接过满满的酒碗，走到最前，看着都已经分发完毕的将士们道：“弟兄们，干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林晚荣咆哮一吼，仰起头便将那酒一饮而尽，那溅出的酒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流下，喉结上下翻动，酒尚未吞尽他便将那酒碗用力砸碎在地。身后李武陵、李茂等将领也不甘落后，纷纷将手中好酒豪饮而尽。
广场上此起彼伏地传来“干”的怒吼，随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摔碎碗声，每一声似乎都是将士们视死如归的决心，即便他们不知道那踏炎铁骑是什么，也不知道噬龙殿为何物，旦是只要有台上那个黑脸将军带队，他们就不会輸，一定不会輸。
大华的王旗，在雨中随风飘扬。林晚荣看了一眼那扬起的旗帜，怒喝道：“出发！”
站在一边的苏郅等官员，恭恭敬敬地朝着林晚荣等人行了个礼。林晚荣先带着随军出征的几位夫人上了马车，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和奕铎一道慢慢行过了正面的高台。端坐在上面的青璇早已起身，满怀柔情地看着台下走过的军阵，等到林晚荣和奕铎经过时，她轻轻抬起了手向她的林郎摆了摆手。
林晚荣回敬了一个飞吻，他放肆地吼道：“乖乖等我回来，咱给铮儿再生个弟弟妹妹！”
身边经过的李茂和李武陵等人不禁一笑，这不分场合无拘无束才是林三会干的事，什么礼法，不过是个屁。
青璇璞嗤一笑，那身边没有随着出征的苏曼莎也一笑。这行军之事，与这女子而言可以说是太遥远了。青璇留下她也是想问问当年在昆明外遇到缅甸人的事，顺便也让她安心将脸上的伤养养好。
在角落里坐着的魏大叔朗朗笑道：“如今的他，已然不是当年的晚荣了，一言一行纵然还有几分痞气，可早已满怀豪迈雄壮，大华幸甚，先皇幸甚啊！”
青璇轻笑了一声，对着魏大叔笑道：“这还得多谢魏总管于民间寻到林郎才是。”
魏大叔笑着摆了摆手道：“太后此言差矣，是金子，总会发光。即便老奴没有发观他，总有一天他也会因为自己的能力走到万人的面前，这世间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便叫做缘分啊。”
青璇笑着点了点头，缘这东西，妙不可言，自己与他相识，不过也是一个偶然而已。
……………………
远行的军马离开昆明后十里便兵分两路，戍边军调转马头南下前去布防，而林晚荣则带着李武陵奕铎等人继续前进。
这噬龙殿的位置，只有元烈知道，因此林晚荣特意让元烈一同骑马走在军阵当中。不过为了防止他逃跑，在马鞍上也给他上了一道锁链，以他的道行，想要同时逃脱宁仙子、安碧如和墨姑的追杀，基本是不可能的。
元烈带着他们的方向，一直在往西走。走了两三日，却已经到了大理的南部。再往西，便是陇川和保山，已经快到大华和缅甸的边境，难不成这噬龙殿就在边境处？
“传我将令，今晚在此处安营扎寨。杜大哥，命令哨岗小心行事，走了两三日感觉离噬龙殿不远了，一定小心。”
林晚荣环顾了一下，此处乃是昌宁县以南的一片平原地区，四周无险，地势平坦，适合大军扎营。
将士们也丝毫不怠慢，一接到将令就开始忙活起来，李茂率领所部一万云南本地兵勇驻扎在大营左侧，白马军则为中心，李武陵所部则为右翼，杜修元则率领本部兵马在前面驻扎。
军士们将元烈从马上解了锁押到了一边的帐篷中看管，林晚荣看了一眼他被押走的背影，心想着腹中疑问也该和这人讨个解答了。
“几位姐姐，你们随我和这元烈好好聊上几句吧。”
宁仙子安碧如和墨姑自然清楚这林晚荣所想，宁仙子便道：“你们去吧，摘星你随我先进去。”
陆摘星看了眼林晚荣，不过林晚荣的话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好，探子小妞在也没用，仙子姐姐你带她先去休息吧。”
等宁仙子带着陆摘星离开，安碧如嗔笑道：“小弟弟，姐姐可从未见过你对哪家女子这般排斥，哦不对，金陵那陶小姐可得算一个。”
“陶小姐就算了，这些年总算放下了那吃斋念佛的念头，现在好歹陪着萧夫人在萧家店面帮忙。可这探子小妞不一样，我最不喜欢那种个性闷葫芦一样的人了，好生无趣！”
一力的墨姑笑道：“先去找元烈吧，这陆姑娘也许并非成心对你这样。”
“对，正事要紧。”
给元烈安排的帐篷倒也不算寒酸，至少有桌子有椅子有床，当然，手铐和脚链是不能离身的。
林晚荣带着两个夫人一进去，元烈便笑了起来。
“林帅大驾光临，寒舍鄙陋，让您笑话了。”
“少来这套。”晚榮呸道：“都走到这了，你还是不愿说这噬龙殿的具体位置？”
“林元帅不用着急，等快到了元某自然会说，只不过元某想。林元帅不作歇息直接来找我，必然是为了其他事吧？”
“既然你已猜到我的来意，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林晚荣冷笑道：“你的目的是要取代陆寻成为踏炎铁骑的头，对吧？可这次我们前去，不说将你踏炎铁骑给完全消灭，至少也会打残建制。这踏炎之王的称号会变成一个虛名而已，你是聪明人，会想不到这点？”
“林元帅继续说。”
“也许你与陆寻的确已经不能相容，不过你吃准了我们要解决后患，这噬龙殿势必要攻克，拿它的位置为资本和我们谈判，倒是聪明的很，只是请你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你所图的恐怕不是区区一个虛名吧？”
“自然，这些道理，林元帅能够看穿，元某不觉得奇怪。”元烈笑了笑道：“元某的确并非只是要这路炎之王的称号，林元帅现在若想知道，元某告诉你便是。”
说着他拖着脚上的铁链慢慢走到林晚荣的面前，慢慢说道：“我拓跋鲜卑当年也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部落，被那铁勒亡了国后，元某一族内迁，多少年来未曾忘记国耻。说到这，元某还得谢谢你那两突厥夫人，那金刀可汗的父汗将铁勒灭了，而那亲自率军攻灭铁勒的还是您那位将军夫人。”
“所以，你是想恢复你鮮卑在草原的位置？”
“林元帅聪明，您如今贵为前全刀汗王，又是如今突厥大汗的姐夫，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吧？我内附鮮卑部众尚且还有千户，若元帅愿意谈这笔生意，元某与族人当感谢元帅的恩德啊。”
“草原大一统不过数年而已，你现在妄图以此为借口，想要重新制造大华和突厥矛盾？”林晚荣怒着拍了一下桌子道：“陆寻与你最多是私人恩怨，你是想一举两得？痴心妄想，这突厥与大华的和平是多少年来死了多少人才换回来的？”
元烈倒也没有因为林晚荣的盛怒而惶恐，他笑了笑道：“那恕元某无法带路了，这两位，一位是苗寨前圣姑，一位是南疆第一奇女子，想要结果元某性命便请来吧。”
林晚荣冷笑道：“慢着，我还没问完。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从孔雀坞上用轻功飞走，那身法十分了得。听探子小妞说，那陆寻就是当年东岳门的二公子陆逸巡，你这身法是不是他教的？”
元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莫名有几分遗憾。
“这么说你们也可以称为师徒了，那是什么原因让你要做出欺师灭祖的行为？”一边的墨姑不解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寻虽然可以说成是我的师父，但是这些年来，他越来越固执。”元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落寞：“整个踏炎铁骑，以他为尊，本来所部隐居在南疆各处，几年前他传乌雏令诏令所有部众于噬龙殿会合，意图联台诸国围攻大华。没想到你出现了，不仅解决了诚王和突厥，还解决了东瀛与
高丽的隐患。如今的他，骑虎难下，他深知东岳门的人在一直找他，于是他想孤注一掷。”
“伙同缅甸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若他有一支比四年前大理之战更强大的毒尸大军，胜负未知。顾城主，这无影神针想必你已运用纯熟，可天下这么大，顾城王却只有你一个，巍巍大华如今能使用这无影神针的只有你一个，倘若让他计谋得逞，偌大的大华你可救不过来啊。元某虽然也是那诚王的余孽，可本意不想与大华作对，这其中的利害关
系，不用元某说，林元帅也一清二楚。”
“说到这个，你说过有个高人在背后指点，他到底是谁？”
“元某说了，这有意思的事，得到最后揭晓才最有意思。”元烈笑了笑。
这厮杀不得，留着却也让自己不爽，林晚荣心里一阵冷哼，脸上却笑道：“你想要复国的条件，这个不光我办不到，恐怕萨尔木和禄东赞也不会同意，你早些断了这个念想吧。”
说罢，他便要转身，可马上元烈便叫住了他。
“且慢。”
一听这元烈还有别的话，林晚荣心里一喜。他微微转过头道：“怎么，你还有话？”
“看林元帅以为元某是想讨饶，那元帅可就错了。如今陆寻毒尸计划完成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林元帅你等不得，而我虽然是阶下之囚，可我有的是时间。”
“若我当着陆寻的面说是你背叛了他，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元某若是贪生怕死之徒，便不会走上这条道，林元帅，元某的筹码便是如此，您看愿意耗着，元某自然就陪你耗着，等到陆寻大业已成。我的性命可以随时拿去，至于这江山……”
林晚荣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看着确实是个不怕死的家伙，这个理由听起来也没什么破绽，主动示好换取大赦顺便以图重回草原的确是个好盘算，但是如果答应他，无异于扶植新政权进入草原，别说萨尔木，家中的小妹妹都不会饶了他。
三人离开了帐篷，安碧如便娇哼道：“这元烈便是吃准了小弟弟在与时间赛跑所以不紧不慢，若是真的一直被牵着走，对我们实在不利。”
林晚荣皱了皱眉道：“去找探子小妞。”
宁仙子带着气鼓鼓的陆摘星进了女眷的帐篷便埋头收拾起来，她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陆摘星忍不住笑道：“小贼便是这种性子，摘星姑娘不要介意。”
“摘星才没有介意。”
宁仙子轻轻一笑，这时林晚荣带着安碧知和墨姑便走了进来。
“这么快就审完了？”宁仙子奇道。
“元烈这小子果然有别的打算，他想要的其实是鲜卑复国。”林晚荣哼了一声道。
“鲜卑复国？那突厥必然不会同意的。”宁仙子皱了皱眉。
“当然，咱们和突厥好不容易和平这么些年，这件事若是随了元烈，无异于大华要扶植新的草原势力了，纵然萨尔木和禄东赞与我们交情匪浅，这仗早晚是要打起来的。一打起来，丫头将军和小妹妹可如何自处。”林晚荣说着转向了陆摘星，他轻咳了一声，对她门道：“探子小妞，这附近可有你东岳门的探子？”
陆摘星当然没说话。
林晚荣暴怒之下一掌居然拍烂了旁边的桌子，他大声喝道：“老子现在在问你话，晚片刻就是将南疆百姓置于危难之中，有什么大小组脾气给我现在忍着，老子纵然怜香惜玉，也不是在此刻！”
“小咪多，别生气。”墨姑说着，马上走到陆摘星身边，把这个被吓了一跳的女子给安抚了一番：“陆姑娘，这件事事关重大，当以大局为重。”
陆摘星轻轻醒了一下鼻子，眼眶里早就有点通红了。她慢慢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林晚荣也自知刚才有些失控，马上压低了一点声音道：“好，你现在招集好的探子，我有任务交给他们。”
陆摘星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枚晌箭，直接走到了帐篷外朝着天上放去，这响箭升到空中，爆炸的瞬间化作一个燕子的模样，那彩烟只存在片刻，转瞬即逝。
“半日内，附近的东岳门探子都会到。”
林晚荣点了点头，总算出了口气。一边的宁仙子马上猜到了林晚荣的想法，她放下手中的事，到小桌边给他泡了一杯茶，柔声道：“小贼消消气，军马这几日赶路也疲乏了，正好休整一番，一切等探子到了再说也不迟。”
“只能这样了。”
按照林晚荣的吩咐，各路军将军营扎在了最好的位置，周围设置了十余个哨岗，前后照应，可谓万全。
天刚一入夜，这天上便传来阵阵动静。
“他们来了。”陆摘星望着天空淡淡地说道。
不一会的功夫，七名身穿黑衣、身手矫健的男子从天而降，迅如闪电，连一边的墨姑都赞叹不已。
“这东岳门的轻功果真不同凡晌。”宁仙子叹道。
那七人刚一落地便整齐地朝着林晚荣单膝下跪抱拳道：“拜见林元帅！”
“好，诸位请随林某人进来。”
这大帐之中早已将地图等准备妥当，林晚荣带着诸人围着地图站定，他指了指地图道：“现在原困特殊，而且时间有限，需要各位兄弟沿着昌宁往西，在保山境内搜寻噬龙殿。”
那带头的黑衣人皱了皱眉道：“可这保山地区，兄弟们已经搜了许久，并没有噬龙殿的下落。”
林晚荣从另一边取出了元烈当时藏在鞋子内的噬龙殿地图，他指着这地图道：“这噬龙殿非常巨大，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在地下或者山中。这保山地区，有一处地势险要，便是此处，不知你们查过没？”
林晚荣说着将手指按在了保山和腾冲县正当中，那黑衣人凑近一看，沉吟道：“昆仑冈？”
（注：昆仑冈即如今的高黎贡山。）
其他诸人搜索了一番自己的大脑，慢慢都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高黎贡山连接藏区，山势极其陡峭，这地方山高坡陡切割深，有无数悬崖，峰高何止千刃，即便是蘑菇姐姐你的无量山也无法与它相提并论，这种极寒之地，人迹鮮少，活物也很难生存，自然而然不容易被发现。”林晚荣沉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噬龙殿就在这座山中，你们轻功
高强，但是不要忘记了，这踏炎铁骑的头是你们东岳门之前的四公子之一，行事一定要小心。我在这最多等你们五日，五日以后无论如何，马上回禀。”
“小的遵命！”
七人齐齐抱拳，说完便退下去了，不过片刻的功夫，七个人已经踩地飞起如同青烟一般消失不见。
“现在赌注都在这七个兄弟身上，如果他们找不到，咱们就完全被动了。”林晚荣沉沉地叹了口气道。
“小弟弟不用担心，既然已经有了方向，一切都交给陆姑娘的门人吧。”
墨姑思付了一番，开口道：“小咪多，不如我也跟着那七人一同去寻找，这昆仑冈姐姐年轻时曾在山脚走动过，多少知道一些地方。”
“可那地方危险，姐姐去了我担心你……”
“莫担心，这世间能拿下姐姐的，只有你一人。”墨姑轻笑道。
说来也是，这墨姑知今的武功，即便面对数万大军，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她行走江湖数十年，对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心中有数，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好吧，姐姐切记要小心，咱们以五日为限。”
“好。”
墨姑说着，正准备追上那七人，却被陆摘星一下留住了。
“陆姑娘，怎么了？”
“我的门人只听令于我，墨姑你若去恐怕不听你节制，这是我的令牌，像且戴着，等找到他们由你统一调配即可。”
这是陆摘第一次主动，林晚荣嘴上微微一笑，墨姑看了看陆摘星手里那一块红木所制的令牌，细节可谓精致，背面乃是东岳两字，正面则是如同刚才晌箭那般的燕子。她的父亲号位剑仙凌燕，或许这燕子就是他们东岳门的标志吧。
“那姐姐谢谢陆姑娘借此令牌了，小咪多，姐姐去也！”
“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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