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保姆
电话一接通,张胜华就问,想好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点心虚,说,你说呢,你觉得我回来好,还是不回来好?
他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雇主不想让我走,给我涨了两百块钱工资,我现在一个月能挣一千四了,每个月除了给娇娇寄的钱,我多给你寄五百块,我们一起先把账还完,好吧?
张胜华不说话了。沉默让我感到害怕。我说,怎么啦,你说话呀行不行,你说话呀?
好一会儿,张胜华才说,那随便你,我不需要你帮我还钱。说完,电话就挂了。
冷漠让人不踏实。可是从心底,我还是浸出一丝轻松,他会慢慢想通的。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他多寄五百块钱。这时,我才发现,我压根就不想回去。我已经判断不出我是否又伤害了张胜华,他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儿吧。我想我是不是该回去,我是不是贪恋北京的钱好挣。可想着想着又感到委屈,如果他足够强大,我会这么婆婆妈妈、患得患失吗。就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他就应该和我一起承受所有卑微弱小的人都应该承受的屈辱和辛酸。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厮守在一起,或许要等到把娇娇培养出来,或许要到把几个老人都送走。那时我们也老了,了无牵挂,打五角钱的小麻将,账都算不清了,没关系,其它老头儿、老太婆也有发晕的时候。晚饭后出去走走,遛遛弯儿。或许依旧贫穷,却安心了,踏实了,直到老死。
人生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41
屋里依旧空荡荡,只有落地钟发出单调的嘀嗒声。寂寞让我更加萎靡,我开始期待齐总快些回来。
纱窗在响动,起风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沙尘暴,来得还真准时,上午还阳光明媚的,到这会儿天色突然暗淡了下来,浓云滚滚。远处酒店里旗杆上的旗帜已展开,方方正正,不偏不倚。每到春末夏初,北京会来上好几场。漫天飞舞的黄沙能到达每一个存在着的空间。即使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一样风过留痕,到处是土,连空气里也弥漫着土的味道。
我把窗户关上,屋里就更加寂静了。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百无聊赖。今天晚上我给齐总做点什么呢,这些天我总是想自己的心事,没心情去取悦她,我们好久没一起开心笑闹了。
我给她做菜团子。她爱吃,多吃一点也不会长胖。上厨房,用温水泡发雪里蕻。这可是做菜团子最好的菜料。又用玉米面、豆面、小米面和成面团,醒一会儿。面醒着的时候得做馅儿。来一点五花肉末,加葱、姜、香油、味精、酱油,和好,呆会儿雪里蕻泡发洗净之后切成末和在一起,包在面团里,捏成团,上锅蒸三十分钟即成。
干着活,期待着门铃响起,齐总一进门就会闻到满屋的香味儿。我都看到她的馋样儿了。
可是菜团子都蒸好了,门铃还没响起。一看都六点半了,齐总很少不按时回家的。今天怎么回事,塞车吗?我到窗口一望,外面昏黄一片,全是黄沙。风呼呼地吼着,狂野的声音让人心颤。远远的,街灯亮了,透过浓浓的沙尘只发出微黄的光。马路上塞着长长的一串,喇叭声隐隐约约,此起彼伏。回头我把餐具摆上桌。
好一会儿,门铃还是没响起。天渐渐黑了,远处楼房里的灯光一点点亮了,已是万家灯火。狂风沙土里奔波了一下午的人们都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在浴室里冲完澡,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聊天,快快活活。齐总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去给齐总打电话,却是关机。她这会在哪儿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担忧慢慢爬上我的心头。才想起这些天我心神不定,想着要回家,是不是让她心烦了。她会不会重新去找一个保姆,把我炒了。怎么不会呢?谁愿意用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呢。完了,她肯定是到保姆公司找人了。不会的,我们保姆公司早就下班没人了。可是她有陈经理的手机呀,她也可以有其它公司老板的电话呵,相中的人先带回家,第二天再去办手续。想着想着,更像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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