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离婚
曾经刘东北不信,但又想都这个年龄这种关系了,她又何必要为十几年前的另一个女孩儿装纯洁呢?就是说娟子说的是真的。一度这巨大差异很令刘东北迷惑,直到有一天方猛然悟出了个中原委:在性的问题上,造物主将"主动"的责任——抑或说,将人类繁衍的重任——交给了男性。主动光有欲望不行,还要有——权且说是——技术。女性既是被动一方,只需被动接受即可,这就难怪那些女孩儿不苦恼不焦虑了,还好意思沉着个脸指责他们下流,根本就是没有责任心嘛,站着说话不腰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拿着愚昧当光荣。
苦恼的不光是心理,还有生理。那部位常常会控制不住地就突然"起来"了。在某些情况下,比如正在听课或者正在吃饭,它起来也就起来了,它总有累的时候,有恢复常态的时候。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它不合时宜地"起来"就会给它主人带来很大痛苦。比如说,正上体育课,正跑一千米,它"起来"的一个直接恶果就是,要与相对变瘦了的短裤正面摩擦,那时恰恰又是它最娇嫩的时候,而体育老师如一头威猛无情的德国牧羊犬在一旁虎视眈眈,你还不能不跑,一跑一擦一跑一擦——真的是很疼的。
相互说起来,都有过次数不同的这种痛苦经历,又都对"它"无可奈何,后来,不知是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中间流传开了这样一种说法:"它"起来的时候,就想陈华。只要想陈华,保证"它"想起也起不来了。
有一次,他路过一个中学,隔着铁艺围栏,看到一帮穿着清一色校服的孩子在长跑,他不由得站住了,久久地看,面带微笑,心想,不知他们有没有一个"陈华"。中学时期,十四
五岁的男孩子若有一个能罩得住他们的"陈华",是幸运的事。想到这里,刘东北不禁又微笑了。燥热消退了,身心平静了。
他感到了睡意。轻轻将身体从娟子腿下一点点挪出,起身,抱上枕头被子,预备向客厅去,去长沙发上睡。谁料这时,娟子习惯地伸出了一条胳膊去摸索他,他赶紧归位——她只要摸不到他就会一下子醒来——娟子摸到了他,满意地叹息一声,睡意蒙胧地要求"搂着我"。刘东北按她的要求做了。她不满意。"搂紧一点",她又说。他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样子下去他会根本睡不成觉。于是,小声用商量的口吻说:"娟儿,娟儿?我还是去客厅沙发上睡吧。……这样子在一起,我受不了。"
"嗯……不,我不想一个人睡,就要跟你一起……"
"娟儿,你得讲讲道理。你看咱俩,男的年轻,女的美丽,睡在一张床上,又不能在一起,这不是活受罪嘛!"
娟子不应。她已抱着他沉沉睡去……
这天是周六。刘东北在厨房炖棒骨汤,都说棒骨汤补钙,孕妇和胎儿都需补钙。娟子歪在床上翻看一本杂志。小时工在收拾屋子里的卫生。不大的家里洋溢着骨头汤的浓浓的香味,洋溢着家的安详、温馨。忽然娟子大叫一声:"我要吐!"
刘东北闻声冲了过来,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适的家什,两手伸了过去去接娟子的呕吐物,接完一捧甩到地上,再去接。正在收拾卫生的小时工看着,在心里撇嘴。
小时工来自河南农村,粗手大脚,三四十岁。她怀孩子生孩子的时候,不仅没让男人照顾;相反,一天都没歇过,直到生孩子的那天上午,还在地里干活。男人在外面打工,孩子出生那天回来的,男人远道进家,她就是刚生过孩子,也得给他做饭。给男人做了他最爱吃的手擀面。女人怀个孩子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她很想跟刘东北说,你越娇她,她就越娇,叫她起来干点活,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当然,她没说。人家两口子,愿打愿挨的事,用不着你去掺和。
小时工收拾刘东北甩到地上的呕吐物。由于那里面有早晨喝下去的牛奶,气味格外难闻,酸臭腥膻,凭小时工那么泼辣能吃苦的人,都得憋着气才敢往跟前靠。那男的却是一点都不嫌乎。小时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女人的男的,不由在心里暗暗称奇。小时工不会知道,这时候这个男人的心里除了爱,还有歉意,还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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