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接待站的人不管怎么强悍, 至少都是文明人。
这一群却纯粹是地痞流氓, 每个毛孔都发散着没有教养的下流气息。
当过登山运动员的“单刀”沉着脸不说话。
“教师”叹了口气。
“有些事只有他们才能做。”
“什么事 ”
“……打人……”“教师”苦笑。
“这不是反话……比如组织农民种地的时候, 没这批打手, 种籽就一颗也难保住……”
吊篮到了洞口, 转成横移运动, 稳稳落在隧洞中的起落台上。
洞中两个力工合踏着用自行车改装的人力绞盘, 这种装置连马匹都可以吊上来。
隧洞深处传出姑娘的哭泣哀求, 两个男人正在又亲又摸。
“畜牲! ”陈盼冲过去厉声喝斥。
两个男人愣了一下。
姑娘挣脱他们扑到陈盼脚下。
她虽然蓬头垢面, 可长相十分秀气, 死死抱住陈盼的腿大哭。
“别怕! ”陈盼扶起她。
“跟我走, 一会儿送你回家。” “跟你走 ”两个男人摸不透陈盼的身份, 不敢造次。
“好几天才找着这么一个像样的, 谁向牛队长交待 ”
“叫你们那个牛队长或是驴队长去找欧阳中华! ”
听到陈盼直呼欧老板大名, 再加上“单刀”和“教师”在一旁怒目而视, 两个男人没敢多说, 用一种走着瞧的意味冷笑了几声。
隧洞修整得平坦宽敞, 走几十米再拐一个弯就进入寨子里。
寨里的洞口在一个半山坡上。
向下看去, 宽阔的盆地中盖满简易房屋, 山上也挖出一层层窑洞。
至少有相当于一个小城市的人口在这里居住。
每处空地都种满庄稼和蔬菜, 几乎一寸也不闲置, 然而现在全成了枯萎的黄叶。
一片片种植薯瓜的塑料管也全是光秃秃。
突其来的寒冷使一切生长都停滞了。
在规划得相当整齐的“街道”上, 陈盼看到的多是学者模样的人, 一边干着琐碎的体力活, 一边抓紧空闲在替代纸的石板上用炭棒写下数学推导式或化学结构式, 摆弄着土制的试验设备和模型。
有一个讨论会启事很令人瞩目。
启事阐述讨论的主题∶以往人类对自己的权利要求太多而对自然和他人承担的义务太少, 这是导致人类灾难结局的根本原因。
对于未来的新人类, 该用更多的义务意识取代权利意识, 因此不能仅有人权宪章, 讨论会的目的就是要起草一个人类义务宪章。
这是欧阳中华的思想, 她原来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本应更显得有理, 却相反使她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些被接待站淘汰的人都是在尽“义务”吧, 还有身边这个姑娘的父兄以及外面成千上万的农民。
姑娘还未镇定下来, 颠三倒四什么也说不清。
但陈盼从她的只言碎语中已能想像出完整情况。
神农架基地原来招收了十多万农民, 每人每天可得一斤半薯瓜, 由绿卫队严密监视着为基地种地。
核冬天降临使所有的庄稼毁于一旦。
这些农民立刻成了无用的包袱, 基地便把薯瓜分配站、农艺师及绿卫队撤回寨子, 告诉农民们自谋生路, 也就是扔下他们不管了。
可农民能去哪 他们只知道天下唯一的生路就是进寨子。
种籽和薯瓜都是从这里运出的, 人人都说里面存的东西几年也吃不完。
可寨子对他们关闭了所有的门。
姑娘的父亲和哥哥就在外面那些沉默的人群中。
他们知道对于自己和家人, 要么进来, 要么死掉。
欧阳中华的住处是个独处一角的简易棚屋。
门口有一棵盘根错节的千年老树。
他人不在, 棚屋上下落满了厚厚一层被核冬天冻掉的树叶。
一匹矮小的白马正在啃树根上的干枯苔藓。
“教师”去找欧阳中华。
陈盼把惊吓过度的姑娘安置在棚屋里躺下, 然后抓起地上一把树叶发呆。
“我要去看薯瓜。”她突然对守在一边的“单刀”说。
她不让他陪。
“你照顾姑娘。”短短片刻, 她脑子里的新主意已经从火星燃烧成激动的火焰。
新主意很简单, 遍地是可以燃烧的物质, 把营养液加热, 薯瓜是不是就可以生长 薯瓜无需通过易受寒的茎杆输送养料, 只靠扎在塑料管内的根须, 也不像有叶植物那样依赖光合作用, 气温虽低, 提高液温却可能更起决定性的作用! 主管薯瓜栽培的农艺师们都知道陈盼的名字, 立刻按照她的意思开始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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