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
作者:王力雄
由于战场隔绝,大部分流民逃向相对平静的东北地区。
这股洪流对北京后方的破坏不亚于又一支大军。
加上南京部队已进军山东,挥师北上,几乎所有的观察家都认为,北京的寿命只能以日而计了。
世界各国政府已纷纷开始寻找北京后的中国政策,谁有能力成为今后中国的主导力量?多数国家看好台湾。
美国国务院已向台北和福州派出秘密工作组,为外交过渡做准备。
原来慑于北京政权的压力而对南方各省实行的禁运也已取消。
助理国务卿赫斯昨天发表公开谈话,希望中国进行全民投票解决危机。
欧共体与美国立场相近。
耐人寻味的却是俄国的态度。
当年的苏联帝国解体后,西方曾以为俄罗斯从此沦为二流国家,再不足以成为抗衡的对手。
这种一相情愿的自大忽视了两个事实: 一是俄罗斯仍然是一个军事大国,即使在她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拿出来卖的家底也是尖端战机﹑航空母舰或宇航设备一类他国望尘莫及的东西。
而一个没落大国拥有强大的军事机器,这本身就使她比什么时候都更可怕﹔二是俄国自古以来的帝国心态,这种心态不光属于沙皇或共产党的政治局,同时也化作了每一个普通俄国人根深蒂固的意识。
俄国的整个历史一直把光荣与扩张混为一谈。
这决定她的民族主义情绪并非只出现于受外族侵略之时,失去国际争霸之地位的事实已足以将其调动起来。
我们已经看到当年俄国与西方的“蜜月”如何短暂,随之而来的是与“冷战”
相对的“冷和平”。
一旦俄国人从对西方的过高期望中清醒过来,失望就使他们对帝国的丧失更加痛心,而且更为过敏地滋生受辱感。
西方,尤其是美国,出于胜利者的轻率和傲慢,不但没有防微杜渐,且不断火上加油,使俄国的民族主义越烧越烈。
今天,苏联解体后的俄国非但没有象我们期望的那样融入“国际大家庭”,反又重新开始继承老沙皇和新沙皇一脉相传的衣钵,不断显示出扩张的决心和深谋远虑的步骤。
在莫斯科的国际战略格局中,几千公里接壤的地缘本身就已决定中国的重要性对她远超过对西方。
一方面中国的分裂有利于她的安全﹔另一方面她更不愿意看到这个最大的邻国变成彻底亲西方的统一力量。
从她积极敦促中国各方停火谈判,按现在的实际控制区域实行分治的建议来看,她的意图是利用眼下中国的战乱,实现当年斯大林对中国的“分江而治”的构想。
那样地缘政治就会迫使时刻受到南方威胁的北京政权不得不永久成为亲俄“友邦”。
可以想见,俄国不会听任中国形势自行发展,一定会在这个进程中体现进自己的意志,并且可以断言,这个意志一定和西方的意志不一致。
有了这种国际背景的搀入,中国未来的走向就更加复杂。
中国的每一股势力都在寻找各自的盟友和靠山。
交易是多种多样的,都在幕后紧张忙碌地进行。
总之,中国在变,此时还没有人敢断言未来。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很熟悉,令人想起二十世纪初中国那个军阀混战列强插手的年代。
但历史肯定不会一模一样。
对于一个宏观的预见,今天中国这种旋风式的演进所提供的思考时间还是太少了一点,需要往下看。
Jun 30, 1998 北京“一致同意! ”王锋把举起的手往下一砍,似乎就此把台北砍出了世界。
照理说已到该化冻的时分,可北京又下起了一场粘乎乎的大雪。
天是那么阴。
雪是那么白。
而路面又被车轮辗得那么乱,那么脏,半尺多厚半融的雪支离破碎,难看之极。
石戈把车开进中南海。
大门的值班军官眼中露出诧异,也许有点怀疑,这位副总理久不露面,难道连司机和警卫也没了?通往会议室的一路都有手持小旗的士兵指示方向。
那两位武艺高强的警卫不知是受周驰的牵连被捕了还是自己跑掉了,反正突然失踪。
自从黄河工地成了战场,石戈就回到北京。
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过问他。
他一个人关在屋里看了三天地图,没迈出门槛一步,直到突然接到通知,让他来参加这个会。
这一段很少像模象样地开过什么会了。
自从实施紧急状态法,决策只出自极少的几个人,几乎再没有过什么讨论﹑协商,更别提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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