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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看了初升的太阳,回到家,他就把自己圈在了房里,没了日夜。
希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脚下有些痒,阿衡低头,小灰正偎在她的拖鞋上睡觉。笑,这样小的小狗,却贪睡得像是老态龙钟。
“总觉得少些什么。”希若有所思。
“残缺也是美。”阿衡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断臂维纳斯,不就是经典?”
希啼笑皆非:“《向日葵》人人看不懂,还说经典呢。可本少是凡·高吗?”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随手一画就是不朽吗?
阿衡抱起小灰轻轻放回为它准备的小窝——铺着几层棉絮的纸箱子,笑着开口:“凡·高活着的时候,有谁知道,他就是以后的凡·高?”
希从冰箱中取出纯净水咕咚咕咚灌下,嗓音退去了刚睡醒的鼻音:“然后,你是说,我变成糟老头的时候,也还只是寂寂无名。极有可能在风雪交加的晚上因为没有面包吃而开枪自杀?”
阿衡笑:“而且,死了,也不一定就能成为一画千金的希。”
“所以,为什么还要画下去呢?”他思索着。
“所以,你决定不画了吗?”阿衡抿唇,明净温柔地回眸。
“没有啊。”希摸摸鼻子,无比尴尬。
阿衡了然,笑:“所以,去刷牙吧,该吃午饭了。”
哪有这么多的所以。
最从容的结局,从来不是假设,而是生活。
有手枪却没有面包吗?没有禁枪令吗?还是那时你年迈,我们的共和国已经富裕奇怪到手枪比面包廉价,把随意持枪自杀当成了早间新闻?
所以的所以,担心那么久,再伟大,再悲情,也不过是构想。
她整理爷爷的房间时,发现了许多的老旧照片。
年头长的,早已泛黄,一张张,都是眼睛大大笑容恍若金灿灿的向日葵的小娃娃、小少年。满月的,百天的,一岁的,两岁的……直至十五周岁的。
每一张背后都是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吾孙希,摄于xx周岁。
那样好看的孩子,笑得这世间所有的落郁不满似乎都退却了脚步。恍然的一瞬间,如水般流缓的岁月伴着温暖的日光,惊艳了满眼。
还是小时候笑得好看一些。阿衡皱眉,这话语在心中是不假思索地呈现。
奇怪,同一个人,相片为什么和现实有着如此极端的差别?
她看到的希,笑的时候永远是扬起半边唇角,冷漠平淡的样子。即使是恶作剧时,也只是添了狡黠的双眼。可是,嘴角永远不会消退的,是那一抹意味不明的讥讽,与今日相片中所见的一派毫无保留的粲然,俨然天差地别。
难道只是年龄的差距造成的吗?可是,容颜并无太大的变化呀……她的手指有些停顿。
之后,再往下翻看,却只望到突兀的空缺,塑料薄膜的苍白。
他的十五岁到今年呢?
整整两年,为什么会是一片空白?
那一抹笑,左的、右的、端平的、快乐的、还未尖锐的,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阿衡思索着什么,无意识地合上相册,却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拾起时,触到相册的硬质脊背,有粗糙的磨砺。她定睛,食指轻轻触过,是划出深痕的四个字母。
d-e-a-d
dead。已逝。
阿衡转身,那个少年正倚在门畔,笑看着她,目光灼灼。
“阿衡,饭煮好了吗?”他问她,左脚轻轻地,压在右脚之上。
随意的举动,看起来却有些奇怪。
阿衡微微眯眼,端凝这少年许久,波澜不惊的姿态,温和开口:“就好。”
随手,将深深刻了那样触目惊心字迹的相册,放回了书架。
午饭后,阿衡接到家中的电话,爷爷让她回家一趟。